多年的隱忍或許他已經習慣了這樣,是那一寸一寸刻骨的思念和那一點點深入骨髓的恨,將一個人一點一點的塵封。想起去年雪夜裏在梅園裏看見他獨自一人徘徊,才明白此時他有多沉默這麽多年來他過的就有多辛苦,此時默默無聲他心裏早已經將千言萬語說於了那個“她”聽。


    小九不敢走開一直守在昊天門外,看到我們出來兩人都是神色有異不敢多說話,扶了我們上馬車後一路就朝王府去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成王生病


    回到王府的時候時辰還未到天已經陰沉的如同夜晚,遙遠的天空偶爾有閃電劃過撕出一片血紅,風忽然颳起枯敗的樹葉卷的漫天飛舞,成王的臉色極不正常,有著和阿努汗一樣的慘白。


    我何時見過他這般,心裏知道此時的他需要宣洩,而他麵對著我卻是默然,我懂的應該適時的退讓,有時候不需要追問太多,隻需要安靜的等待他在願意的時候說給我聽。


    將文宣送進書房的後我將鳳魂珠取下放在他的手上說道:“文宣,你陪她說說話吧!到家了不需要再忍著了。”


    文宣凝望著我,一臉的悲切,一天下來就連我早上為他束的發都淩亂了,我心疼的幫他把耳前散亂的發撫過去,文宣順勢抓住我的手說道:“今日隻是一個開始,徹底扳倒蔡文還差一步!”


    文宣說的激動,嘴唇微微顫抖,也隻有在這個時候卸去朝堂上的偽裝,他也如此的失態了。


    可是我心裏不知如何就像忽然灌進了風一般,涼了一下:還是這麽在乎她。


    我抿嘴一笑,將這份薄涼藏了去,笑著說道:“那你就跟她好好說話吧!”我取下頭上的髮簪想也沒想就刺破了手指。幾粒血珠滴在鳳魂珠上昏暗的房間瞬間被紅光照的透亮,成王隱在了一片紅光之中,我扭頭出了房門。


    雨正大,我的臥房在書房一側,幾步的路我卻渾身被澆濕,巧玲見我陰著臉小心翼翼的幫我梳洗,換下衣服。我餓了一天,肚子咕咕隻叫巧玲慌忙端來飯菜,我卻也隻用了幾口。


    夜來風急,風聲雨聲聲聲入耳,攪的心煩意亂,我坐在窗下看著雨水狂風狂亂扭著金雀花枝,把花瓣吹的鋪滿庭院。水霧鋪進窗戶來身上,小幾上都薄薄一層濕潤,心裏慌亂得如同隨風而飛的花瓣,濕滑薄涼如同浸了水一般。


    我的臥房正對著文宣的臥房,我看著明紙糊的窗戶上紅光熠熠,他的身形烙在上麵時明時淡,我放下窗戶我故意不去想此時的他對著鳳魂珠在如何的傾訴衷腸,前幾日他見到景玉的幻象都刻意避去,今日卻是依依不捨,女人的敏感和小心思如同蚊蟲周身叮咬,煩躁的找不到該去撓哪一處。


    我這是怎麽了?是吃醋了?跟一個死人吃醋?


    我蒙著絲被在軟榻上反覆輾轉,拿著一本書翻看卻隻能看著滿頁長腳的文字發愣,想寫字卻歪歪扭扭,最後在屋裏滿屋子的轉圈,折騰的到最後終於累了才斜靠在軟榻上睡去。


    一雙手撫在身上輕輕搖晃,耳邊是巧玲的呼喊,我睡眼惺忪,一夜保持著一個姿勢周身有點酸痛,迷迷糊糊隻看見巧玲的嘴一張一合。凝神一聽才聽她說道:“王爺病了!高熱不退,一直喊姐姐的名字。”


    我睜大眼回不過神來,巧玲重複了幾次才緩過神來,也顧不上梳頭,漱了口就急匆匆的去了文宣的臥房。


    軟榻之上文宣的臉潮紅一片,鼻翼微張正喃喃的說著胡話,就連嘴唇都因為失水幹裂起殼,小九正小心翼翼的擰著濕帕準備敷在文宣的額頭上,韓叔正在擬著藥方。


    伏在文宣身上附耳一聽卻是明明白白的在喊我的名字,一聲一聲“月兒!鏡月!


    我跪在臥榻旁伸手探了下額頭一片滾燙,雪白中衣下的身子更是如火燒一般。


    接過小九手中帕子貼在文宣頭上才問道:“王爺怎麽會忽然高熱不退?”


    小九在身上蹭了蹭水說道:“王爺昨晚一直都是在屋裏的,後半夜不知道為何在院子裏淋了一晚上的雨,早上起來就燒成這樣了!”


    韓叔把擬好的藥方交給小九,瞪了他一眼說道:“你話最多,趕緊抓藥去!”


    小九不敢多言拿了藥方趕緊出了門。昨天還在自顧的生著悶氣,眼前見文宣病成這樣心裏直刺刺的疼著,握住他的手,掌心似是著了火一般,凸起的骨骼硌的手心微疼。文宣的手似是本能一般反握了一下,心裏又是心疼又是後悔,若是昨夜能陪陪他也就不會這樣了!


    韓叔見我一臉愁容寬慰道:“王爺沒有大礙,郡主不需要擔心。”


    我才想起我此刻還是郡主身份,我點點頭,韓叔挪了挪身體靠近了一些說道:“王爺這發熱,一半是身上著了涼,一半是心裏的病,這心裏的病一病就是這麽多年,也隻有到昨日才發泄了出來,即是發泄那就讓他發泄,完了也就好了!不用再硬撐著了!”


    我明白韓叔的話心裏鬱結太久如同慢性毒藥,而一下全部發泄出來也是病來如山倒。


    慈祥的老人,眯著眼睛帶著笑意說道:“郡主你看看王爺的頭髮!”


    我轉眼望去,病榻上的文宣頭髮居然黑了一大半,漆黑如墨的頭髮,讓一副病容的臉也是這般英俊好看。


    我輕嘆一聲說道:“用情至深如此,真能忘懷嗎?”


    這句話我是在問成王也是在問自己,唐俊邱赫我真的忘記了嗎?不在有感情牽絆,如若我的確已經做到了,是不是他也做到了,還是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猜疑。


    文宣頭上的濕帕已經變得溫熱,我取下放進冷水裏重新擰了一下復又蓋上。細細的思量邱赫已經不在話下,想起曾經得過往如雁過無聲舟過無痕一般淡然,唐俊似乎也變的模糊,我隻需知道他過的很好就可以了,雖然此時被皇帝扣在了宮裏,但是蔡文被扳倒後很快他和晚茜就可以雙雙浪跡江湖了。


    我不禁甜笑起來,該是我多想了,我能做到這般他或許也能了。遂覆上文宣的手,縱使昏睡他也立馬給了我回應,我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月兒陪著你。”


    小九很快就把藥抓了回來,我支起小火爐在門前熬著藥,文宣已經不在囈語安靜的躺在榻上,他的頭髮黑色中帶著蒼白散亂的蜿蜒在胸前,門前的春光把屋子照的通透,院裏的金雀花和幾株海棠經過雨水洗禮開的越發絢爛,春歸的燕子成雙成對滿院翻飛,幾聲清脆的叫聲響徹雲間。


    滿屋的花香和藥香縈繞不斷,每日如此守候了文宣幾日後,他終於幽幽醒來,頭上的黑髮越發濃密。雖是清瘦了不少但是雙眼卻沒有因為生病而晦暗,春日陽光的映照下清澈透明,不在像以前深邃憂傷。


    我抱了靠枕墊在他的身後,剛剛喝完藥的文宣說話之間都帶著草藥的味道:“這幾日辛苦你了。”


    屋裏雖是亮堂可是帶著清冷,我揚起嘴角淺淺笑著,將絲被搭在他胸前說道:“苦的是藥!我才不辛苦。”抬眼看著他,耳環上的珍珠吊墜摩梭在脖子上有點癢,我隨手撫了一把:“你就沒有話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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