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彥心頭一緊, 立即伸手掀開了匣蓋。裏麵是一把精緻的長劍,劍身上飾有陰雕的鳳凰暗紋,鳳凰仰頭朝天, 九條鳳尾沿至劍尖,連尾羽根根可見。劍柄上鑲嵌著五色寶石,光彩奪目。


    這劍裝飾過於華麗,且用鳳凰紋案, 決不是男子配劍。而且劍刃不鋒,傷人不易。


    冉彥端詳著這劍,臉漸漸陰沉起來。送一把女子佩劍給他, 端的是什麽心思!


    冉彥握住劍柄,將劍從匣子裏抽了出來。幾番打量過後,他發現在劍脊上刻有一行小字,衛氏女倩。


    這劍上, 竟刻有他母後的閨名。


    冉彥眸光一沉,追問道:“你們是何時發現多出了這把劍的?”


    “約莫是在酉時二刻。”元德仔細的想了想,“奴才們清點東西的時候才發現,之前倒是沒有注意到。”


    冉彥握著劍柄,吩咐道:“去將見過此劍的宮人們召集在一處,仔細盤問清楚。這劍何時出現,誰第一時間看見的,孤都要知道。”


    “奴才立刻去辦。”


    劍匣和劍身上除了這一小行字,便是雕刻的紋案,再無其他。冉彥思來想去,甚至無解。


    此劍的真假尚且不論,贈禮之人用意如何,就很值得思量。


    這東西若是真的,不是從宮裏盜出去的,便隻能是來自塞安。母後一生隻住過兩個地方,塞安的皇宮和堯國的皇宮。


    若這劍真是從塞安而來,送劍之人又存的是什麽心思。難不成是他那個數十年數十年不曾見麵的舅舅顧念甥舅之情,特特派人送來賀禮?


    冉彥心下冷笑不止。


    冉彥將劍置於劍匣之中,存放妥當後,便進了浴室。


    欲池之上白霧騰騰,恍如人間仙境。冉彥站在浴池邊,元宵立馬上前替他寬衣脫靴。


    冉彥將腳探了下去,水溫正合適。


    今日東宮裏迎來送往的,他也沒空閑下來。這壽宴雖辦的小,但皇室宗親,文武百官也來了不少。冉彥合上眼,靠在白玉雕砌的浴池邊上。他是越發懶得同他人寒暄了,這一日下來,隻覺得身子累的慌。


    今日光顧著應付賀壽的賓客,也沒來得及和子澈說兩句知心話。奴才們清點賀禮,也沒看著他送來的東西。不知是忘了給,還是本就沒準備。


    冉彥想及此,伸手在水麵上拍出了一陣浪花。


    “殿下可是有什麽煩心事,能否說給小人聽聽?”


    冉彥聽見有人說話,立即睜開了眼。祁子澈肩上搭了條白綢布,蹲在湯池邊笑眯眯的看著他,角落裏的元宵早已不知去向。


    冉彥看著他,卻並未露出些喜色,隻是道:“擅闖東宮,可是死罪,沒人教過你嗎?”


    “教過,但小人想著,太子殿下捨不得殺我。便自己跑了來,伺候殿下沐浴。”


    冉彥聽了他逗趣的話,終於憋不住笑了,轉過身問來道:“你怎麽在這?”


    “殿下壽辰,我的禮物還沒送出去呢,怎麽能就這麽走了。”


    “那你剛才怎麽不送,還偏偏折回來送,莫不是剛才忘了?”冉彥揪著此事不放。


    “怎麽敢忘,剛才人多不便。禮物,還是要親自交到殿下手裏。”祁子澈解釋說。


    “這話孤聽著順耳,便饒了你這回。你的禮物呢,給孤瞧瞧。”冉彥從水中抬起手來。


    祁子澈聞言,抿嘴一笑,從懷裏掏出匣子。匣子外還有一小鎖,鎖的緊緊的。


    “為何還要鎖住?”冉彥問。


    “怕旁人瞧見了惦記。”祁子澈說話間,打開了鎖。


    匣子裏臥著一怪狀的石頭,淺褐色的皮子,跟禦花園裏鋪著的鵝卵石一個質地。隻是這石頭上麵穿了一小孔,孔上係了根紅繩。


    冉彥看了一下,略顯失望道:“就這東西還怕人惦記著呀,扔在路邊怕是都無人撿。前些日子你還記得贈我些笄子帶鉤之類的物件,今日怎麽就一塊石頭糊弄孤?”


    祁子澈將石頭從匣子裏取出來,掛在了冉彥的脖子上。


    “這石頭可不是什麽凡物,日日放在身邊,不說能得成仙之力,延年益壽總是可以的。殿下可莫要嫌棄。”


    “延年益壽?”冉彥眯起眼,“孤才十七,你就送給孤這些,可是嫌棄孤比你年長?”


    祁子澈輕笑不語,解開衣襟,也進入了湯池中。


    “你下來做甚,不是要伺候孤沐浴麽?”冉彥問。


    “這樣豈不是更方便伺候殿下?”祁子澈狡黠一笑。


    “少來。”冉彥翻了個白眼,“對了,孤今日莫名其妙收了份禮,竟是母後的遺物。隻是不知是何人送來,安的是什麽心。”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送禮之人存了什麽心思,他必然想讓你知道。殿下也不必猜,以後定然回知道的。”祁子澈挨在他身邊,兩人並排著靠在浴池邊。


    “說的有理。“冉彥點了點頭,“你是怎麽進來的,沒人攔著你麽?”


    雖然他曾經吩咐過宮人,待小王爺就如同對待他一樣,但也沒道理說子澈進來也不向他稟告一聲。宮人們愈發糊塗了,連這宮裏的主子是誰都忘了。


    “翻窗子進來的,偷偷摸摸,就怕讓人瞧見了。”祁子澈笑道。


    “偷偷?宮裏的眼睛,可什麽都看得見。你以為無人看見,明日可就有人稟到父皇那去了。”


    “不怕,他們發現不了。”祁子澈摸了摸冉彥的腦袋,勸慰到。


    “發現了也無事,他們也隻知道你在東宮裏,至於發生了什麽,也無人得知。他們還沒膽子將眼睛伸到東宮來,大不了孤明日再被父皇責罵一番,說與漠北過於親近。”


    “能發生什麽,殿下可否講與我聽聽?”祁子澈側過身子,麵對冉彥。


    冉彥懶得理他,本想合上眼繼續泡著。又忽而想起一事,便問道:“孤問你,廣靖的功夫是哪裏學來的。”


    自從聽了冉念的說辭,他便越發覺得廣靖非比尋常。他手下的人若是有一兩個如圖廣靖一般,他將來辦事便要方便的多。


    “他呀,自學成才。”廣靖確實是自學成才,他不過是仙池裏的一尾魚,得了仙氣滋養,久而久之化為人形。再後來,便跟在他座下。


    “怎麽可能,別忽悠孤。”冉彥氣道,“祁子澈,你有很多事情瞞著孤。”


    “殿下可是說笑了,我有什麽能瞞住你?”


    冉彥將手抵在湯池邊緣,居高臨下的看著祁子澈,“你現在不說,總有一日孤會知道的。若是你自己說,孤還能原諒一二,若被孤查出來,你可得當心著點。”


    “好好好,阿彥說什麽都對。”祁子澈捉住他的手,輕輕揉了揉。


    “你剛才喚孤什麽?”冉彥低下頭,兩人的臉幾乎貼在一起。


    祁子澈見狀,微微抬頭,輕啄了他一口,眼裏有些不明的情緒,“阿彥……”


    冉彥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孤記得,你曾有一次,也這麽喚過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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