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貴妃聞言,猛的站了起來,一巴掌扇到了冉尹的臉上,留下了五個鮮紅的指印。


    “蠢貨,你這是在自尋死路!”


    冉尹捂住臉,頗有些委屈:“太子派出的查案之人已經到了滄州,滄州又正逢武林大會之時,這人多口雜,火蓮門就算平日裏再怎麽小心,也敵不過好事之人的幾張嘴。此事一旦被查明,不隻是我坐不上太子之位,母妃,您和外公也會受到牽連!您就算不為兒子著想,也要為程家滿門想想。還有您耗了十幾年,謀劃了十幾年才坐上的貴妃之位,得到的料理後宮之權。”


    “你以為你做的這些,便能夠力挽狂瀾嗎?不可能,你不過是在給太子遞把柄!太子要查,又豈會因為你殺了一撥人而罷手。你殺了一撥,還會有第二撥、第三撥派出來,怎會殺的盡。而且你越是著急出手,留下的線索便越多。他們本沒有頭緒,你這是在引著他們往自己身上查!”程貴妃看著冉尹,恨鐵不成鋼。“本宮怎麽會生出你這樣的蠢兒子!”


    “但什麽都不做,不是坐以待斃嗎?”


    “他們查不出來的,你且放心。”程貴妃怒氣未消,“在此事未平之前,萬不可再擅自做主。這些日子,你多去找找你婉嘉表姐,聯絡感情。與程家聯姻一事,得提上日程。”


    “可是……”冉尹露出了些許不情願。


    “沒有可是!你若真想以後爬上儲位,乃至坐上龍椅,程家給的助力必不可少。若不聯姻,拿什麽讓你舅舅、外公不遺餘力的幫你!”程貴妃見他有些強,怕說服不了他,便將語氣放柔了些,“我兒,兒女長情在大事麵前,根本不值得一提。而且你婉嘉表姐人品樣貌皆是拔尖的,辱沒不了你。”


    “兒臣,謹遵母妃教導。”冉尹垂下頭,還是應下了。


    *


    秋收剛過,各個州縣便貢上來了不少好皮子,給宮裏的貴人們做衣裳。冉彥得了幾張好的,想著祁子澈大老遠從漠北過來,當初又存著去去就回的心思,定是沒帶夠冬季的衣氅,便讓元德在庫裏挑了不少好東西,再加上剛賞下來的兩張墨狐皮和一張虎皮,準備送往漠北王府。


    “殿下放心,這差事奴才定能辦的妥妥噹噹。”元德明白祁子澈在他心中的地位,凡是有關漠北王府的事,都格外的小心仔細。


    冉彥頷首,片刻後又轉過身:“去漠北王府裏通報一聲,說孤下午會過去一趟。這些東西,孤親自帶回去。”


    “是,奴才立刻去辦。”


    用過午膳後,外邊的天有些陰沉,烏雲一朵摞著一朵,似乎就壓在屋頂上。


    “殿下,這天色暗的很,估摸著不出一個時辰就會下雨。您要不改日再去?”


    冉彥擺了擺手,“不必了,收拾好東西,孤直接去吧。”


    冉彥在遠處便看見祁子澈候在門口,馬剛一落蹄,祁子澈便迎了上來。


    元德小心翼翼的打了門簾,冉彥彎了彎腰從馬車裏下來。


    “怎得隻穿了這些,這天這麽冷,小心凍著。”冉彥見祁子澈穿的略有些單薄,便有些心疼。


    “這種天氣怎麽就叫冷了呢,殿下可是沒見過雪落及腰厚的天氣,那才真叫一個冷。”


    冉彥笑了笑,“多穿點總是好些,你小小年紀不注意,若凍著了卻容易落下病根。別到以後老了病找上身來,才知道後悔。”


    “殿下不過長我六歲,這勸人的語氣,卻像極了我父王。”祁子澈揶揄道。


    “哦,我有那麽老嗎?”冉彥佯怒。


    “殿下正年輕著呢,隻不過是比旁人心細些而已。”


    兩人並排著走進王府裏,海盛和元德自覺的落後了幾步。


    “這些日子稍微清閑了些,便想著找你敘敘話,可有擾了你的清淨?”


    “就是因為日日清淨,所以分外盼著殿下過來呀。”祁子澈語氣的較前幾日活潑了不少,冉彥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子澈這麽盼著孤過來,孤以後便多來走幾趟。”冉彥眼裏多了幾分柔意。“最近各州縣的貢品獻上來了,孤得了幾張皮子,摸著還不錯,便想著給你送過來了。”


    “殿下如此惦記著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了。”


    冉彥眸光微閃,“報答,倒是不用。孤如此對你,一則因為與你有緣,二則,不過是喜歡你罷了。”


    “喜歡我?”祁子澈問。


    “對呀,見了你,便不自覺的與你親近。”


    “得殿下厚愛,還真是我的榮幸。”祁子澈似乎並未聽出什麽不妥,笑意依舊如前。


    忽而一陣風吹來,落葉打到了祁子澈的頭上。


    “別動。”冉彥比祁子澈高上不少,俯下身便能清清楚楚的看見那片落葉。


    “我頭上是有些什麽嗎?”祁子澈問。


    枯葉上有些倒刺,抓在祁子澈的小辮上。冉彥不自覺的放輕動作,小心翼翼的將葉子取了下來。


    “一片葉子飄過來,正好落在了你頭上。”冉彥拿著葉子,在祁子澈眼前晃了晃。


    “最近京裏多風,時常就有枯葉飄下來,我頭上一天要頂上好幾片呢。”


    “王府裏種的樹多,進了秋冬便都落了下來,吹到了頭上便是常事了。”冉彥向四周掃了掃:“這些樹是本來就有,還是你來之後種上的?”


    其實冉彥早知道這府裏的一切,不過順嘴問問。祁子澈跟軍營裏的糙漢子待久了,也心寬的厲害,這王府的裝飾,十幾年都未曾變過。隻不過是哪裏枯了棵樹,哪裏長出一株野草的分別而已。


    “我住進來的時候就有,據說是當年修築王府時,爺爺讓人種下的。這樹已經有不少年歲了。”祁子澈感嘆一聲,就近走樹邊,摸了摸它表麵粗糲幹黃的樹幹。


    “一般的樹若是不受氣候蟲害的困擾,它的壽命可是遠遠大於過人。”冉彥想到追求長生不老的父皇,便有些感慨。


    “人的壽命寫在生死薄上,一切皆有定數。但樹卻不一樣,它的生死在於它的機遇和本身。有的樹生在佛堂道門,整日聆聽經文經書,便有機會修煉出靈識來。有的樹吸收日月精華,人間之智,也能擺脫木身,有了成妖成仙的機遇。”


    冉彥見他講的認真,便開口引了幾句,“子澈對此似乎頗有研究,但孤卻想反駁上一句,那修習佛法道術之人,也有傳言說他們擺脫了輪迴之苦,得道飛升,怎麽說人的生死為定數呢?”


    祁子澈點了點頭:“這種人也確實存在,不過少之又少。世上哪有那麽多人能一心向佛向道,用畢生之力參悟其中的要領。況且這飛升也是講究機緣,這天上的機緣,千百年不輕易落在一人頭上。天上的神仙不管這花草牲畜,但人的福澤與壽命,都要細細配分的。得了機緣的人,多是幾世向善,積了深厚的福澤。”


    “你年紀輕輕,怎得研究這些東西,莫不是也想脫離凡塵之苦?”冉彥不禁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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