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擺突然被人拉扯了一下。


    金髮青年低頭,驚訝道:“安娜?”


    嬌小的禮帽少女抓住他的襯衫,依靠於他身側,有些怯生生地望向緒方,軟軟的問道:“去馬戲團嗎?”


    她的另一隻手裏捏著被火焰燒掉了一角的宣傳畫冊。


    緒方的心一下子就軟化了,點點頭,重新揚起柔和甜美的微笑,“當然了,明天就去吧。”


    櫛名安娜眨了眨眼睛,“嗯!”寶石般的酒紅色眼瞳中醞釀出淺淺的甜蜜,她放開出雲,噠噠噠跑走了,深紅色的裙擺隨著她的動作而搖曳,令她看起來像一朵可愛的玫瑰。


    糙薙朝緒方聳聳肩,欠身做了個“請先行”的姿勢,動作優雅紳士,卻因為他叼著煙而顯得痞氣十足,“明天要帶安娜出去玩嗎?透醬真有辦法,小安娜可是很少願意離開尊的呢~”


    黑髮少女繞了繞垂在胸前的髮絲,“周防也會去,他有答應過,應該不會後悔吧?”


    “唉?”金髮紳士呆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來,“他居然答應了?自從上次被十束拉去遊樂園,那傢夥可是號稱再也不想去那種無聊地方的啊!”


    緒方往酒吧前台走去,她回首望向跟在後方的男人,詢問道:“已經是第二次聽你提起那個名字了,十束……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她困惑地看著青年,“也是異能者嗎?有安撫力量的那種?”


    “並不是。怎麽說呢……他啊,大概就是作為王的枷鎖而存在,有他在的時候,尊體內的火焰會比較聽話一點。不過最近他不在,拎著他的復古懷舊小攝像機在做境內旅行,現在……估計是在北海道附近吧。”


    “枷鎖……”緒方若有所思,她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糙薙給她的印象是理性的社會精英,雖然偶爾表現得很懶散,但又似乎對什麽都很了解。和沉默寡言的尊站在一起,很有種冷靜與熱血的互補拍檔的既是感。


    糙薙解釋道:“每一個赤組的成員,對尊而言都是不可缺少的存在。十束是禁錮力量的鎖,我則是替他蕩平一切障礙的劍。無所謂值不值得,至少我們三個是從中學起就就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直到尊成為了王,這一點,依舊不會變。”


    “他是最好的王。”金髮青年挑起嘴角,笑容自信,他朝緒方眨了下右眼,“基於你剛才對尊的分析還算合理……我會試著接受你的。”


    緒方怔了一下,很快微笑起來。


    走回前廳,兩人同時將注意力放到了坐在吧檯邊的王權者身上。對方沒幹勁地單手撐著頭,滿臉不耐煩地看著攤開在吧檯上的宣傳手冊,坐在他身邊的嬌小少女正認真地在手冊的彩頁上指指點點,每翻過一頁都要去確認一下尊是否有在看。


    緒方聽到糙薙噴笑了一聲,等她轉頭去看的時候,金髮青年卻已經擺出了一副正經樣。


    出雲招呼了那兩人一聲,“尊、安娜,該吃晚飯了~今天晚上有加了芝麻、雞蛋和鱈魚子的飯糰,鱈魚鬆蓋澆飯,搭配有荷蘭芹和蜜漬香蕉,八田他們的兼職要到九點才下班,我們幾個先吃吧。”


    周防抬頭看向糙薙,明明是沒什麽特別的表情,但緒方就是覺得他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得救了”的電波。


    “安娜,周防他有答應明天和我們一起去遊樂園嗎?”緒方落在最後,指著走在前邊的男人,小聲地問安娜,“我聽糙薙說,他很不喜歡那個地方……”


    緒方的話沒有繼續,因為尊停下了步子回頭瞪著她。


    “……囉嗦。”他低沉地抱怨了一聲,扭頭快步離開了她們的視線。


    緒方有點莫名其妙:“這就生氣了啊?”


    安娜拉拉她的袖子,搖頭道:“尊是說,會去。”


    緒方:“……安娜醬你有空教我翻譯嗎?”


    第12章 act.12同類


    周防尊醒來的時候,整個世界都還在沉睡。


    他從沙發角落裏摸出終端機,按亮屏幕,淩晨三點四十一分。


    手掌上仿佛還殘留著灼燒的痛感,荒蕪的噩夢每夜都會重複,尊坐起身,從沙發的靠背上扯下自己的外套,單手伸進衣兜裏掏出煙盒。


    點燃的萬寶路特醇散發出濃鬱的焦香,稍微驅散了幾分那種快要溺死人的絕望。


    他叼著煙,借著月光麻木地看著自己完好的左手。


    在那個崩壞的夢境裏,他孤獨地站在廢墟之中,眼神空洞地望著蒼空。大地在燃燒,血色的殘陽照在建築物的殘骸之上,灼熱的空氣裏瀰漫著燒焦的氣味,幹燥的砂礫地麵冒起青煙。


    焦黑的傷痕在體表蔓延,手掌不自然地微微抽搐,鮮紅的血液從傷口中溢出,緩慢地下滑,積蓄在指尖,最終形成血滴落下。即將破碎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於高空,冰冷地審視著他。


    胸腔內的火焰躁動不息,無法安眠的王權者披上外套,站起身,推開房門,企圖下樓給自己倒一杯酒。


    微弱的光從門fèng中透出,在漆黑的走道中,明亮得猶如引路燈。


    周防隨手關上房門,發出了細小的哢嗒聲,他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亮著燈的房間,麵向樓梯緩慢地走去。


    背後的門卻打開了。


    流瀉而出的光芒將男人孤獨的背影投到他的正前方,他停頓了一下,雙手j□j褲袋中,半側過身子回望著開門的少女。


    緒方似乎也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麵,她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了過來,略顯疲憊地撐住額頭,倦怠地微笑著,倚靠著門框輕聲問道:“睡不著?”


    叼著煙的周防胡亂地應了一聲,懶散地轉身往樓下去了。


    緒方透看了看臥室窗外黑色的天,又想到之前讓自己淪陷的噩夢,最終還是沒有繼續休息,隨手關了燈,也跟著他下了樓。


    她走下樓梯的時候,正好看見男人單手撐著吧檯跳進去,動作幹脆敏捷猶如捕食狀態下的大型貓科動物。對方見到她也不意外,隨手摸了一個幹淨的空玻璃杯,隔空朝她晃了晃。


    “喝什麽?”緒方笑起來,坐到吧檯邊,托腮看著他在架子上挑選酒瓶。


    周防開了盞光線柔和的吧檯燈,他隨手將外套丟在檯麵上,短袖的白色t恤露出精壯結實的手臂,肩背的肌肉線條流暢而充滿力度。男人抽出一支沒開過的rum,用拇指彈開瓶蓋,往玻璃杯裏倒了小半杯,側過身將杯子推給她。


    玫紅色的液體在光線的照射下顯得格外誘人,緒方拿起杯子晃了晃,耐心地看著尊。


    第三王權者從最底格抽出剩餘不多的那瓶龍舌蘭,看了一圈沒有找到冰塊和鹽,他皺了皺眉,換了一瓶伏特加,拔出軟木塞,給自己倒了滿杯。


    他很配合地和緒方碰了碰杯子,看著她抿了一口朗姆酒。


    甜杏和薰衣糙的香味彌散開來,野莓的甜味充斥了口腔,少女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微妙。她放下杯子,略帶些不滿地調侃道:“過分啊,周防,給自己倒酒,卻給我喝果汁。”


    尊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笑話,勾起嘴角,笑得邪氣而張揚,他悠然自得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喝下一口,慢悠悠地吐出幾個帶著酒氣的音節。


    “未成年。”他的聲線被酒精染上幾絲黯啞。


    緒方看著他,綠色的眸子在朦朧的燈光中優美得如同寶石。她托著臉頰,單手轉著玻璃杯,溫柔地抱怨道:“別這樣嘛,赤王……我還不一定能活到成年那天呢。”


    尊沒有接話,她從他手中拿過杯子,往自己的野莓朗姆裏倒了一半,“喝你一點,不要心疼。”少女朝他眨眨眼,神色輕鬆,完全沒有在意之前自己提了怎樣沉重的話題。


    少女嚐了嚐加料的朗姆酒,被伏特加的味道辣的表情糾結,淡淡的甘甜味也擋不住那種在舌苔燃燒的感覺。


    周防嗤笑了一聲,將剩下的朗姆連同酒瓶一起推到她麵前。


    緒方倒也不尷尬,接過玻璃酒瓶,以閑談的語氣開口問道:“周防為什麽失眠了?”


    “……夢。”


    她哦了一聲,頗感興趣地望著他問道:“什麽樣的噩夢能讓王權者睡不安穩?”


    尊慵懶地瞟了她一眼,顯然沒打算作答。


    “你不說我也能猜到點,因為我也做了個噩夢。”緒方往自己的杯子裏加了不少調味酒,玫紅色的液體從小半杯變成了滿杯,她一口氣喝掉一半,心滿意足地眯起眼睛。


    “我夢見了海。”她說。


    “冰冷的、沒有光的深海,分不清方向,無論怎麽掙紮都是被水包裹的窒息感。深不見底的腳下是一片黑暗,像是被蟄伏的怪物惡意注視著,想要呼救卻發不出聲音,大口大口的海水灌進肺裏,什麽都抓不住,不停不停地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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