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梓凝躺在高處,側身俯視著在地上坐得分外端正的秦墨晗,目光一絲絲在她身上滑過,仿若一張網,貪心得想要完完全全將她包裹進去。


    今夜無盡海域正逢月圓之夜,月亮自遮天閉日的古木間探了半個腦袋,銀色光輝傾斜而下,如水一般流淌在林間。有一縷月光恰好灑在了秦墨晗肩頭,蹭著她的側臉而下,長長的睫毛上,似乎也染了銀色,整個側臉精緻得不像話。


    這般看了許久,蘇梓凝被遠處飛鳥撲翅之聲驚回了神,頓時懊惱地搖了搖頭,方才那模樣可真是像個癡漢,都是姑娘家,她長得也不差,有什麽好看的。心裏暗自腹誹,她忙轉頭看著天邊的那輪明月,心緒逐漸平靜下來。這應該是二十年來,她第一次見到月亮,終於抬頭望天時不是無盡的黑霧,也不是昏暗的洞頂,陪在她身邊的,也不再是一個小小的人魂了,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她出來了,秦墨晗也活得好好的,真的是好極了。隨即,她想到什麽,伸手悄悄拿出聚魂燈,指尖輕點,一抹微光飛旋出來,輕輕落在她胸口。一個小小人影在她胸口來迴轉,似乎情緒不大好。


    蘇梓凝失笑,這小傢夥又生氣了,她忙摸了摸她的腦袋,逗了幾下,總算安撫好了。隻是須臾間,原本安靜下來的人魂突然再次激動起來,化做一道光直朝下麵的秦墨晗射去,蘇梓凝心頭一跳,手忙腳亂將她兜了回來。人魂有些不解,蘇梓凝對她搖了搖頭,又摸了摸她的腦袋。現在還不是時候,人魂歸位,稍有不慎,便會導致魂體動盪,又是一番兇險。


    蘇梓凝忙著安撫人魂,沒發現,原本一動不動的秦墨晗,輕輕睜開了眼,抬眸看向樹上。


    備受驚嚇的蘇梓凝將人魂放在懷裏,目光習慣性掃視下方,發現原本的白色身影,卻是不見了。蘇梓凝一愣,半抬起身子,探著腦袋尋她,卻被耳邊一聲淡淡的嗓音嚇得一個激靈。


    “你在找我?”


    懷裏的人魂倏然鑽進衣襟裏消失不見,蘇梓凝深吸了口氣,這才勉強鎮靜道:“你怎麽上來了?”此刻秦墨晗正坐在她上麵的樹枝上,低著頭和她說話。


    秦墨晗神情有些微妙,目光落在蘇梓凝胸口,片刻後才道:“樹上安全,所以上來了。”


    說罷,她抬腳,一個輕旋,便化坐為躺,躺在蘇梓凝上方的樹枝上。墨發被她撫到胸前,隻剩幾縷落了下來,白色衣襟順貼地垂在樹枝上,身上幾條白色綬帶輕輕晃蕩著,當真是仙子一般。


    人魂在蘇梓凝懷裏不安分地扭著,偷偷探頭探腦自蘇梓凝衣襟處朝外張望,看到了秦墨晗,她興奮地揮著手,拉住秦墨晗的衣帶,輕輕拽著。蘇梓凝嘆了口氣,也沒阻止,她應該什麽都知道了,畢竟本尊肯定與人魂有著某種聯繫。


    秦墨晗打了個結界,暫且阻擋別人聽到她們的對話,側過頭,看著下麵讓她親切無比的人魂。小人模樣同她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神情遠比自己豐富,見她探頭看她,開心地又拽了拽。


    做不出太多表情,秦墨晗隻是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她的腦袋,人魂眯著眼似乎很喜歡這樣,片刻後迅速握著她的手指,往上爬。秦墨晗將她帶到手心,兩者都明白此刻不是融合的好時機,因此人魂隻是在她手心玩鬧。見到了她的本體,人魂異常歡喜,一方手心也讓她玩得不亦樂乎。


    秦墨晗捧著人魂,側過頭看著寵溺看著人魂的蘇梓凝,輕聲道:“你把它照顧地很好,它很喜歡你。”


    蘇梓凝臉莫名很燙,搖了搖頭:“是她陪了我那麽久,不然我也熬不下去。”


    秦墨晗有些沉默,她大概知道蘇梓凝的意思,在埋骨之地那種地方,可想而知是多麽辛苦。人魂是情感的聯繫,人魂喜歡蘇梓凝,可想而知,當初的自己怕是也很喜歡蘇梓凝。況且,蘇梓凝能為她闖蘇家偷聚魂燈,已經足以表明她對自己也是真心實意了。


    “你今日也累了,休息吧。”人魂已經找到了,那麽其他的事也不急,而且無盡海域是個好地方,來了,正好歷練一番。


    蘇梓凝輕輕應了聲,眸子看著上麵清雅美好的身影,眼裏一縷柔和喜悅的光芒不斷閃爍著,頭頂月光落下,穿過樹葉間隙落在兩人身上,將兩人的身影融合在一起,蘇梓凝滿足極了,安靜看著她,在不知不覺間陷入了睡夢中。


    翌日醒來,大概是昨日一番暴走,消耗太大,又或者是比起埋骨之地,有秦墨晗陪著的地方太過安心,她竟是最後一個醒的。


    趕緊自樹上躍下,韓霏微抿著嘴不滿嘟囔:“就等你一個了。”


    秦墨晗遞給她兩個果子,淡淡道:“昨日殺了太多藍蛛,怕是累了,休息好了麽?”其他幾人再怎麽眼瞎,也看得出這突然冒出來的秦家小姐,對蘇梓凝很是維護。葉映蹙了蹙眉,走到蘇梓凝身邊道:“昨天傷得不輕,可有大礙?”


    葉映對她一直很友好,蘇梓凝也不至於對她疾言厲色,隻是聲音一貫如之前般冷淡:“謝謝關心,好多了。”


    肖軒也是坦蕩之人,也是歉疚道:“昨日之事,我的確一時猶豫了,沒能立刻出手救你,害你受傷,肖軒等人有愧。”


    “生死關頭,你們如何做都是意料之中,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無需過多介懷。”


    肖軒笑了起來:“執墨姑娘大度,昨日之前若說萍水相逢倒也不錯,可是昨日算是同生共死,又有美食之義,如何也算朋友了。再說我們約好一起上路,往後自然竭盡所能,互幫互助了。”


    蘇梓凝不再多言,也沒有反駁,一行人安靜地走著。看著此時獨自走在前麵的秦墨晗,冷冷清清,不多一言,蘇梓凝莫名有些失落,微微加快速度,和她離得不近不遠。


    葉映對蘇梓凝可是越來越好奇,不由問她:“執墨,你和秦姑娘之前認識?”兩人之間氛圍實在太奇怪,昨日蘇梓凝醒來時的表現,應該是認識秦墨晗的,而且大多時候兩人表麵的也是是摯交模樣,畢竟秦墨晗的護短,他們看在心裏。可是此刻兩人之間又像個陌生人,實在摸不準頭腦。


    蘇梓凝眼神暗了暗:“算認識,也算不認識。”


    葉映看了看前麵的秦墨晗,再看蘇梓凝的模樣,估計不想說太多,便尋著其他話題聊了起來:“執墨姑娘是橫州人麽?你身手很好,簡直讓我們驚嘆。”


    蘇梓凝神色沒怎麽變化:“不是,不過是居無定所,隨意流浪。無盡海域是個好地方,便來闖一闖了。”


    葉映說話頗為有分寸,不再繼續探究她的私事,挑著無盡海域的情況,和蘇梓凝慢慢聊著。韓霏微看得直皺眉:“葉映怎麽回事,那女人怪模怪樣,臉都不敢露,昨天那模樣,簡直猶如惡鬼,她幹什麽和她走那麽近?”


    肖軒神色少見的嚴肅起來:“霏微,你來找你表哥,我們卻是有正事,不要亂胡鬧。執墨是我的朋友,我方才也說清楚了,你再無禮,我便送你回去。”


    韓霏微臉色青白交加:“肖軒,你好樣的,為了她這麽對我說話!”可她也知道肖軒真動怒句,沉著臉不再說話,跟在洛宿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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