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紅著眼睛對齊嵐道:“齊小姐,你來了我們也就放心了, 至於醫院的費用, 就當我們做鄰居的一點心意,讓她好好養著吧,別操心別的事情。“


    沈時薇說她的朋友會來的。


    齊嵐知道沈時薇說的是她自己。


    可她明明之前那麽不耐煩地拒絕了沈時薇的請求, 她不知道沈時薇到底是怎麽挺去的,一個人流著血, 步履維艱去敲鄰居的門求助。


    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樣, 福無雙至, 禍不單行。


    手術室上方的燈忽然熄滅,醫生從裏麵出來,看著等候在外麵的幾人嘆口氣道,“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患者這種情況我們隻能嚐試引產,但是孩子還在肚子裏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呼吸了,家屬請節哀吧,患者現在還在昏迷之中,希望等她恢復神智之後,你們能夠配合做患者的思想工作,讓她不要太過傷神,她還年輕,還會再有孩子的。”


    齊嵐覺得自己眼前一黑,倒退兩步。


    沈時薇的孩子到底是沒了。


    沈時薇一直都沒有醒。


    鄰居夫婦中午過後就回去了,寧萱陪著齊嵐一直留在醫院,守在沈時薇身邊。


    這期間,除了二人再沒有其他人來過。


    沒有沈家人,也沒有林方毅,除了沈時薇孤零零躺在那裏外,她身邊就隻有一個齊嵐而已。


    寧萱忽然間就有點同情沈時薇。


    “現在想想,人這一生還真是挺可笑的。“一直背對著寧萱坐在沈時薇床邊的齊嵐突然對寧萱道。


    寧萱沒有出聲隻是站在齊嵐的身邊,將手放在了齊嵐的肩膀上,輕輕捏了捏她。


    齊嵐拍拍寧萱的手,“當初來b市的時候,就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她在這個名利場中摸爬滾打了這麽久,看著花團錦簇的,結果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身邊卻還是隻有我一個人,我也一樣,我來b市也六年多了,進進出出,最後也還是孑然一身,你說我們這是圖什麽呢。“


    齊嵐說著頭越來越低,她將自己的臉埋在了掌心之中,實在無法再抑製自己的眼淚。


    床上躺著的這個人是沈時薇啊,她在人前永遠光鮮亮麗,誰也不能讓她低頭,可如今她像是一個破碎的娃娃一樣躺在這裏,之前圓滾滾的肚子如今也沒有了,雖然她一直都說小孩子很煩,但看鄰居小姑娘和她親近的樣子就知道,沈時薇嘴上不說,但她實際上非常喜歡孩子。


    那個還沒有出世的,也許長得和沈時薇很相像的小孩子,齊嵐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了。


    寧萱不是第一次見齊嵐哭,但她頭一次看到齊嵐這麽傷心,那一瞬間寧萱很感慨,哪怕她將來會和齊嵐一直走到生命的盡頭,但是她和沈時薇的那些曾經,寧萱再也沒有機會參與了。


    這一對好友,吵過鬧過冷戰過,可最後卻依舊隻有她們彼此守在對方的身邊,這樣的感情還真是讓人羨慕呢。


    寧萱想著想著自己的眼淚也開始在眼眶之中打轉。


    她輕輕從身後擁抱住齊嵐,她想告訴齊嵐,她來到b市這些年,她辛辛苦苦這些年並不是一無所獲,她還有自己,她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月光清冷,病房中的夜色讓人更是沉重。


    兩個人的情緒略微緩解後,便一同坐在沈時薇的床邊,說起了她和齊嵐小時候的事情。


    沈時薇從小就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美麗又張揚,兩個人相處她是很強勢的類型,但齊嵐想了想,對寧萱道:“不管後來如何,其實真的是她照顧我多一點,曾經我以為我們會一輩子這樣,一輩子在一起,一輩子都是好朋友,她一輩子都會這樣照顧我……”


    話到這裏,齊嵐似乎回到了從前,回到了那些她和沈時薇談笑風生的年月。


    那個在自己孤零零坐在小院兒裏透過欄杆遞過野花的紮羊角辮的小姑娘,那個會呼朋喚友卻永遠會為她擋酒的火紅色的身影。


    她們曾經摯愛音樂,一起來到b市,她們曾經一起期待成為歌手,卻最後不小心走叉了路……


    齊嵐注視著沈時薇的方向,緩緩開口道,“後來她遇到了林方毅,她不是沒有過男朋友,你看她的模樣就知道了,年少的時候多的是男孩子追在她後麵,可是林方毅不同,她第一次帶著林方毅來見我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男人對她來說很不一樣。”


    林方毅的名字對於寧萱來說也是恍若隔世的感覺,她點點頭,沈時薇的感覺她曾經也有過。


    “她是我年少時的救命稻草,我曾經把這當做過愛情,自私的想要將她拴在我身邊一輩子,她拒絕我後,我甚至心懷怨懟,現在我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我以為我問心無愧,但實際上我欠她一句對不起。“齊嵐目光灼灼,她看看沈時薇,最後轉身,凝視著寧萱的眼睛。


    寧萱能夠從齊嵐如墨的瞳仁之中清晰看到自己的身影,就聽齊嵐一字一頓道,“如今,遇到了你,我才知道,愛不是感激,不是感動,更不是習慣了不放手,而是你會為我哭,我會為你笑,相互關照,細水長流。”


    話都讓齊嵐說了,寧萱一個作家,玩文字靠筆桿子的人反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湊到齊嵐的身邊,輕輕在她唇邊吻了吻。


    夜色剛好,兩個人關了燈的,如今病房之中隻有月光灑在二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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