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跟我講,這是我三歲的時候,他和媽媽帶著我一起去照相館拍的照片,一轉眼這麽多年都過去了。“


    寧萱湊到齊嵐的身邊,和她一起望著那張照片。


    她的眼睛裏隱隱含著一絲水霧,齊嵐當即就明白,自己從前似乎想錯了,有些故事並不如自己預料的那樣圓滿。


    寧萱沒有讓齊嵐等太久,她繼續說道:“其實我關於媽媽的記憶已經越來越模糊了,印象中似乎就隻有我小時候生病,她將我抱在懷裏,一遍一遍說萱萱乖,媽媽在這裏的場景。“


    “那阿姨她…“齊嵐問道。


    寧萱說起這一段往事的時候,並不見十分悲傷的神情。


    “在我五歲的時候,她就去世了,那天就下著大雨,媽媽突然在家裏暈倒了,阿公將我反鎖在屋子裏,帶著媽媽去了醫院。“


    寧萱沒有說,那天在小時候的她眼中是一個多麽可怕的日子,她親眼看住自己的母親倒在地上不斷抽搐,而被反鎖在家裏之後,電線被雷擊中,一片黑暗裏,小小的她將自己縮在被子下麵,無論如何哭嚎,再沒有那樣一個溫柔的聲音對她說,萱萱別怕,媽媽在這裏。


    ☆、第二十九章


    “媽媽去了醫院後就沒有再回來, 她就是在醫院離開的。小時候我總覺得是那天的雷雨將我媽媽帶走的, 過去這麽多年了, 現在想想, 似乎也冤枉了它,帶走我媽媽的不是雷雨, 而是病痛和…“


    寧萱的話音戛然而止。


    齊嵐知道寧萱必然還有一些別的話藏在心裏。


    但已經夠了,齊嵐不忍心讓寧萱再繼續沉浸在過往那些痛苦的回憶之中。


    寧萱的目光失去了焦距


    齊嵐她隻是坐得離寧萱更近了些, 輕輕捧著寧萱的臉, 很認真地問道:“你需要一個擁抱嗎?“


    剛剛還有些茫然的寧萱, 視線終於重新聚攏在齊嵐的身上。


    沒有等對方同意或拒絕,齊嵐已經將人抱在了懷裏。


    寧萱小小一隻, 整個窩在了齊嵐的懷裏, 齊嵐學著剛剛寧萱口中媽媽的樣子,輕輕拍著寧萱的後背,口中呢喃地說著:“萱萱, 我在這裏。“


    就那一個瞬間,齊嵐的影子似乎和自己記憶中母親的身影重合了。


    但也隻有那一個瞬間而已, 很快兩個人的影像在寧萱的腦海中又迅速的分離。


    寧萱知道齊嵐是有心這樣做的, 她大概是覺得這樣能夠安慰到自己, 可寧萱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扯著媽媽衣角要糖塊的小丫頭了。


    她長大了,能夠自己一個人獨立生活,她不再需要依賴任何人,她甚至可以照顧阿公……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還是覺得齊嵐學著媽媽的樣子喊自己萱萱的那一句,很動聽。


    齊嵐就這樣安靜的抱著寧萱, 房間中除了窗外的風聲和雨聲外,聽不到其它的聲響。


    媽媽是個什麽樣的概念,齊嵐其實完全不曉得。


    她沒有得到過,所以也就談不上失去的痛苦。


    她原本是羨慕過寧萱的,她覺得寧萱這樣的女孩子一定出身在一個和善圓滿的家庭,她有儒雅的父親,溫柔的母親,所以才會長成現在這幅樣子。她有著一副好脾氣,做事禮數周全、非常有涵養,她性子綿軟,哪怕是生氣了也隻是眼睛睜得更大些,定定看著對方,但很快她就會說服自己重新露出笑容。


    齊嵐起初覺得所有在不幸家庭出生的孩子都該是自己這樣,有著一副硬骨頭,對人對事都有稜有角,受過一次傷就會變得戒備而富有攻擊性…總之,一切的一切都和寧萱的表現截然相反。


    這樣的寧萱,那麽好的寧萱,她該得到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她該始終笑著無憂無慮做個公主,齊嵐覺得自己的肩頭一片溫潤,同時也感到了自己臉頰有冰涼的液體滑落。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這是哭了嗎,她真的許多年都不曾哭過了。


    這眼淚是為了寧萱還是為了自己,齊嵐也說不清楚。


    因為在那一刻,她似乎在對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們那麽不同,卻又何其相似。


    那天她們一起躺在床上說了好多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還真不好說。


    第二天早上齊嵐睜開眼睛的時候,寧萱就窩在自己的旁邊,她的手緊緊握著自己的手臂,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裏,瘦瘦小小的,像是一隻手就可以環繞地抱著她。


    這大概是齊嵐第二次能夠如此近距離細緻地打量寧萱。


    昨晚寧萱說她小時候沒有什麽朋友,所以能夠認識齊嵐她很開心。


    齊嵐不知道寧萱小時候的夥伴都是怎麽想的,那張老照片上的小寧萱明明可愛非常。


    自己能夠早點遇到她就好了


    這樣就可以帶著她一起做遊戲,做許多寧萱小時候肯定沒有做過的有趣的事情。


    齊嵐一邊想著,一邊上手將寧萱額前的碎發撥開到兩邊,露出了她清秀的眉眼。


    朋友這個字眼,齊嵐是有些不願意觸碰的,她覺得自己經過這一夜之後,曾經做過的心裏建設全部都崩塌了。


    她覺得自己要對寧萱更好才行,不求回報的那種,她就是想要將寧萱從小到大所缺失的東西全部都補給她。


    “你覺得我們是好朋友,那我們就做好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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