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就算是殉情吧。”


    知道沐秋的事情的隻有陶軒,葉修不想去應付其他人一波一波的疑問,對於之前的共同好友,也隻說有事推脫。網絡一線牽,消失一兩個人不會激起任何波瀾,隨著時間,就連網上的一點存在也會被抹去。


    一葉之秋的回答若是放在平時,葉悠隻會當它是個隨口的玩笑。然而在這樣特殊的時段,她卻沒有辦法把它當成一句笑話。葉悠隻覺得一瞬間有千萬種情緒翻湧,同時衝擊著她的心靈,反而使她感到一陣迷茫和空洞,最後什麽也沒留下。


    黑慕緩緩地抬起手,經過一葉之秋臉龐時有明顯的停頓,繼而向上過頭頂,將掌心輕輕落在他烏黑的頭髮上。


    葉修從一葉之秋的視角中看到黑慕的舉動,心中湧起的無助和委屈多過震驚與疑惑。有時候勾起情緒的,往往隻是再普通不過的細節。僅僅是遊戲裏一個類似於撫摸的動作,甚至連安慰都算不上,卻打碎了他所有的堅強,極力壓下的悲痛又捲土重來,又多了些莫名複雜的情緒。


    情緒的波動讓打字的雙手出現明顯的顫抖,他現在完全沒有精力操控一葉之秋進行高難度的押槍下降,但銀武還得拿回來。


    打開語音,深吸一口氣,葉修沙啞的聲音裏帶著一分哽咽。


    “黑慕,幫幫我,他的銀武在斷崖下麵。”


    下落的同時,黑慕在空中開啟偽裝技能,瞬間成為槍係boss。葉悠的神誌前所未有的清明,每一個射擊點和落腳點都十分精準,分毫不差。幾千身位格距離的降落沒有受到一點傷害,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其他的事情,隻顧著安全降落。


    銀色的光芒極為醒目,葉悠落地便發現在不遠處的炮筒。默默拾起,又是一片狂暴的數據流湧入黑慕的資料庫。她一怔,“吞日”本該在最後一次調試後被沐雨橙風帶上職業賽場,而現在依舊是未完成狀態,悽慘地躺在地上等著即將到來的刷新。


    葉悠帶著吞日回到斷崖山頂,一葉之秋仍在原地佇立。


    從黑慕手裏接過吞日,葉修低聲說了一句“謝謝”,他的情緒已經平復。思及以往黑慕對沐秋的在意,葉修掙紮一番後,還是決定告訴她,“蘇沐秋——就是秋木蘇的主人,他出了車禍。這是秋木蘇最後一次上線了……”


    盡管已經知道發生什麽,但親耳聽見葉修承認的時候,葉悠渾身還像是被重擊了一般,僵在原地。


    良久,她才回復道。“對不起,節哀。”


    “剛才的秋木蘇是你吧?”如果可以的話,葉悠甚至想給一葉之秋一個擁抱,但現在也隻能壓抑著翻滾的情緒。“別這樣對秋木蘇……”


    葉悠現在開始慶幸她沒有語音功能了,要不然她可能說不出完整的話。


    “就算他——不回來了,沒有秋木蘇,你還有氣沖雲水,還有小賤賤,還有嘉王朝……”還有我。


    “他會是你過去最好的同伴,成為你最深的記憶。”我沒能改變他的命運,對不起,但是葉修,“未來的路還很長……你還得繼續。”


    泛著白色的屏幕前,葉修垂下目光。黑慕說的沒錯,蘇沐秋已經帶著遺憾離開。榮耀聯賽即將開始,他要帶著蘇沐秋的那份,拿下冠軍。


    葉修離開前突然問她。


    “你為什麽之前總是提起車禍?”


    葉悠苦笑,有什麽用呢?她提醒過蘇沐秋很多次,她以為總能讓他們稍微提高警惕,然而結果是現實給了她狠狠一耳光,用殘忍的結果嘲笑著她的自以為是和懦弱。可是,對於這樣的意外,又能去責怪誰呢?


    她想,如果不是遊戲裏的boss就好了,哪怕是一個路人,都比她那看似隨意的提醒有用;如果她直接一點就好了,哪怕被當做神棍騙子,哪怕被討厭,能換回蘇沐秋也值得;如果——沒穿越沒相識過就好了,那樣他們就隻會是存在於書裏的人物,她就不會這麽撕心裂肺地難過……


    可惜沒如果。


    “……我有個友人不久前因車禍去世了。”


    葉修看向黑慕的眼中帶了些同病相憐。


    “對不起。……你是不是……”他停頓,卻沒說完。


    ***


    葉悠消沉了一段時間,沒能繼續消沉下去,盡管會時常回想起秋木蘇,但對葉修說的話也是對自己的話,未來還很長——新的風暴已經出現怎麽能夠停滯不前。


    自從與穆都偶遇獲得部分黑慕設定,照理說數據收集完畢她就能回歸現實一段時間,對葉悠有利無害,她就該盡可能多地做“出格”的舉動才對。與之相反,葉悠的行動反而不如以往毫無顧忌,每每看到進度條走動,雖然相信自己性命無虞,總有一絲隱隱約約又毫無緣由的抗拒,讓她在本可以發揮的情況下,下意識地選擇循規蹈矩。


    然而,隨著第一屆榮耀聯賽比賽的開始,嘉世、霸圖、藍雨、微草、百花、皇風、煙雨……熟悉的戰隊越來越多的出現在玩家們的視野裏,同時那些個原本就在榮耀裏小有名氣的帳號也獲得更多人的目光。一開始葉悠還訝異,這些大神們毫無身為大神的自覺,不僅成天到晚泡在榮耀裏,有的甚至還三天兩頭地跟著公會團一起到黑慕麵前晃悠,像是不怕自己死個一次兩次掉屬性影響比賽的。後來轉念一想葉修提到聯盟初期的情況,也就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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