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 他也有想過三日月宗近的本體刀, 會不會在時之政府的這一次危難之中, 出什麽意外……但是他沒有想到過, 這名太刀付喪神, 竟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他的麵前。


    【哈哈, 好久不見,審神者。】


    那被稱為世間最美的太刀付喪神, 對他露出了極為燦爛的笑容。


    而那樣的笑容,讓喬冉愣了愣, 他根本就沒有想過, 被鎖鏈囚禁,貴族之火灼燒……受到過如此大傷痛的三日月宗近,竟然還是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就像是包容著世間的萬物。


    【以你的力量, 的確是做不到, 雖然你以人類的年齡來算, 已經勉強成年了呢。】


    【但是在老爺爺我的眼裏, 你還是一個孩子呢。】


    【哈哈,事實上我在11世紀末就已經被鍛造出來了,也算是一個老人家了。】


    三日月宗近笑起來的時候微微眯起了眼眸, 那雙月瞳中流轉出來的一片姝色,帶著一種沉靜而又讓人安心的氣息。


    【也正因為爺爺我已經存在了那麽多年,所以在這件事上, 勉強也有一戰之力。】


    【所以,請到我的身邊吧。】


    【請握緊我吧,審神者,以你所應有的覺悟,去緊緊的握住我。】


    ——覺悟麽……


    喬冉的身體還停留在原地,那些血腥的場麵在他的腦海裏不斷的回放著。


    他知道,這個世界和他上一世所在的世界,是不同的。


    說得冷酷一點,在喬冉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在他原先呆的那個本丸裏麵,他也一直都抱有著一種比較疏離的、類似於岸觀火的心態。


    ——這個世界和我並沒有太多的幹係,我隻是一個過客。


    然而……


    喬冉閉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夜鬥曾經抱著他,鮮血從領口處留下,卻仍然執拗著要帶他去中國看櫻花的場景。


    他也想起了在剛剛到時之政府的時候,傳說中的刀劍之祖小烏丸,向他伸出了手,嘴角帶著笑意,邀請他來維護歷史——即使小烏丸為了時之政府做了很多不恰當的事情,但是起碼喬冉覺得,他那個時候柔軟的、想要維護整個世界的心意,是真切的。


    他甚至想到了那和他曾經關係最為親密的付喪神——螢丸,揮舞著太大太刀,逼問著狐之助自己方位的畫麵。


    喬冉的嘴唇蠕動了一下,聲音非常的輕,“他們都是真實的……”


    “而我也不是什麽過客……這個世界,對我而言,是新生,不是虛幻。”


    喬冉慢慢、慢慢地抬起頭,他用那雙宛如琉璃一般清澈得近乎透明的眼眸,看著那還向他微笑著的三日月宗近,又看向了三日月宗近麵前那把新月一般的太刀。


    當喬冉的眼眸掃視著那太刀的刀身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所遇到的那些付喪神。


    過了些許日子,其實,他大概也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有一半的責任是在他自己的身上。


    他從來都沒有試著敞開心扉……


    ——也從來都沒有試著去接納這個世界,這一次嶄新的旅程。


    所以,當他在看到這把太刀的時候,他想起了那穿著軍裝的淡藍發青年,用那痛苦到近乎絕望的眼神,在自己打開通道離開前,祈求著……


    “主人請你回來吧,我們再也不會強迫你。”


    “請你先把自己手上的傷口治癒吧——”


    喬冉閉上了眼睛,眼角處,不知怎麽的突然有些幹澀。


    “都是真的……”


    “所有的感情,所有的守護都是真的……”


    “其實……真正冷下心腸的那個人是我啊……”


    喬冉重新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三日月宗近那雙彎月一般的眼瞳,目光之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和決然。


    “我現在也的確已經明確自己的心意了,謝謝您,三日月殿。”


    “我也想要,試著去接納這個世界,並且,去守護這個世界。”


    “所以……”


    “謝謝您,給了我這麽一個機會——能讓我緊握住您的機會!”


    喬冉往前邁出了一步,就像三日月宗近所說的那樣,握住了那把太刀。


    太刀是以靈體的方式存在的,但是喬冉也不知道為什麽,當自己的手覆在那刀柄之上,竟然靈魂也有了一絲共鳴一般的真實感。


    一下子,喬冉瞪大了眼睛。


    那光點一般的太刀猛然散開了,一股龐大的力量湧向了喬冉的體內——那是屬於三日月宗近的靈魂力量……


    “你……”


    喬冉不可思議地動了動嘴,卻聽到那名太刀付喪神仍然無害的笑聲。


    “早就想試試了呢,和審神者融為一體,是什麽樣的感覺?看樣子還不錯啊。”


    喬冉:……


    明明三日月宗近的語氣十分爽朗,而喬冉卻總覺得他話裏有話……帶著幾分怪怪的味道。


    “那麽……”


    三日月宗近的靈體,在喬冉的身旁站定著,他彎起的眼瞳看向了虛空處的某一個地方,輕輕的勾起了唇角。


    “接下來,就去完成您的使命吧。”


    ——————


    螢丸仍然把那把大太刀在那已經奄奄一息的巨狐身上機械地揮舞著,已然是沒有了所謂的理智。


    “他們都沒有主人重要……”


    狐之助終於倒在了地上,一動也不動,那曾經光亮得被喬冉撫摸過的皮毛,現在也已經被血汙布滿,看不見半點原樣。


    它現在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聲帶已經被螢丸的刀劍所傷。


    隻是它看著螢丸的神情的時候,突然想到了那一名現在應該已經死去了的審神者。


    ……


    “審神者大人,就是那裏!”


    他原先用擬態那無害的模樣,不斷地蹭著銀白髮少年的大腿,就像是在撒嬌一般。


    “狐之助好舒服哦……”


    ……


    ——這樣的畫麵大概以後再也不會有了吧……


    它這麽想道。


    在螢丸最後一刀之下,它徹底沒有了呼吸聲。


    在那在那癱倒著的屍體上,無數的血痕蔓延著。


    綠眸小少年的眼神有些空洞,而他手上的太刀仍然在一刀一刀地揮舞著。


    “主人……”


    螢丸突然頹唐的坐在了地上,眼裏又沁出了淚水,那把大太刀也被扔在了一旁。


    他之所以在狐之助死後仍然不斷地揮舞著大太刀,隻是因為心裏那無限的惶恐越來越濃。


    他有一種預感……可能狐之助所說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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