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說到底……後悔這種情緒,大概也是有的吧。


    是什麽時候產生的呢?


    大概是從那名孩子一般的審神者死去的時候吧,他看上去隻有五六歲,一副天真不知世事的模樣,因為自身純粹優秀的靈力,而被時之政府召集,做一名審神者。


    他還沒有成為審神者的覺悟,也沒具有麵對罪惡的勇氣。


    那名審神者頭上紮了一個小辮子,看上去很可愛,他輕輕的詢問著,“大哥哥,你也是付喪神嗎?你喜歡吃糖嗎?”


    ——糖麽……


    當時的自己,板著一張兇惡的臉旁看著這個被抓到暗黑本丸的小孩子。


    明明不知道接下來的處境是什麽,那個孩子卻仍然保持著無邪的笑容。


    膝丸其實是很喜歡這種甜食的,但是他一直覺得,喜歡吃甜食這一件事情,是會損害源氏重寶的形象的,所以他當時隻是語氣冷淡地回復道,“抱歉,我不喜歡吃糖。”


    “這種無聊的東西,也隻有小孩子才會吃。”


    那名孩子一樣的審神者眨了眨眼,拉長了聲音,應了一聲,將手放下,糖果也落在了地上。


    “可是我能聽到他哥哥的心聲,大哥哥應該是非常喜歡吃糖的呀。”


    “當然我也聽見了,那個放在最裏麵的刀,它有多麽的想要吃一些讓我覺得害怕的東西……”


    小男孩蹲下胖墩墩的小身子,把地上的糖果一個一個細緻地撿了起來。


    他知道,這個時候再不吃的話,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我覺得除了最裏麵的那個東西,其他的大哥哥,都很可憐。”


    “就像大哥哥你一樣……明明內心在哭泣著,卻露出這樣滿不在乎的表情。”


    小男孩兒的聲音非常的輕快,他轉過小身子,太郎太刀的利刃抵在他的背脊處。


    “我不知道……真正的死亡是什麽。”


    “但是我知道,一旦我進入了那個屋子,還是有可能會一睡不醒的——這是我媽媽教我的,這應該就是最接近於死亡的解釋吧……”


    膝丸仍然像一座靜默的雕像,他沒有回覆那個小男孩兒的話,因為作為一名付喪神,他從來都不會考慮所謂死亡,對於他們而言,刀解和碎刀就是最後的結果。


    而這兩樣事物,都不是他們自己能掌握的。


    直到最後,他連哄騙的話都說不出,隻能看見那個小胖墩,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最平凡不過的死亡。


    “其實……大哥哥,這些事情都是雙向的呢……”


    恍惚間,他聽見那個小胖墩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說著。


    “我經歷的事情太少了,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仇恨,可以支撐著你們走到這一步……”


    “但是我清楚一件事,大哥哥。”


    “你再這樣走下去的話,內心那個哭泣的、蜷縮著的身影會越來越痛苦……”


    “請大哥哥……收手吧……”


    彼時的他,完全沒有阻止什麽,而那個小胖墩,也是在刀室之中支撐的時間最長的一名審神者。


    ……


    記憶緩緩收回,膝丸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了一種衝動,他重新站起了身子。


    ——收手吧。


    ……是啊,也該收手了。


    膝丸知道,那把殘刀,隻要再吞噬一個強大的靈魂和血肉,就能夠徹底實施他們的計劃,而膝丸卻有點累了。


    “對不起啊……兄長。”


    膝丸低低地說著,他朝喬冉走了過去。


    然後,猛然抬手……


    在銀白髮少年有些驚詫的目光中,斬斷了那銀製的鎖鏈!


    第67章 、主人在哪裏 …


    喬冉怔怔地看著這一幕,他有些迷茫地抬起了頭。


    他發現, 此時此刻, 綠髮付喪神比自己的情緒還不穩定。


    膝丸不斷的喘著氣, 他手裏握著的那把太刀, 刀身還在顫抖著。


    他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兄長發現之後的怒火, 以及這個暗黑本丸裏麵其他的刀劍們對他的所有的看法……他都顧不上了。


    他以為他不在意的……


    他以為他可以一直都裝聾作啞的……


    隻是, 他發現,他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麽灑脫。


    他看著那碎落的鎖鏈, 知道這兒弄出來的動靜,遲早會驚動所有的付喪神, 到時候兄長也會趕來。


    膝丸的聲音有些沙啞, 卻帶著某種堅定的力度,“你走吧,審神者。”


    喬冉看著膝丸的眼神有些複雜, 他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刀劍付喪神會突然反水。


    一切的一切在他的眼裏, 都是那麽的猝不及防。


    “你走吧!現在趕緊走!”


    “趁著他們還沒有過來, 趕緊走!”


    膝丸閉上了眼睛, 頹唐的將太刀扔在了地上,身子都癱坐在了地上。


    作為源氏的重寶,膝丸可能真的不如他的兄長。


    膝丸愛吃甜食, 有的時候還有些愛哭,本性有一些懦弱,所以他的兄長才會在自己記不起弟弟的名字的時候, 除了叫他弟弟丸,也會叫他哭哭丸。


    膝丸不斷喘著氣。


    他隻是覺得,這一切,在快要到終點的時候,終於剎住了車。


    再進一步,他們就能成功。


    但是,就像那個小孩子說的那樣,凡事都是雙向的……再進一步,也就代表著他們真真正正的墮落。


    膝丸覺得,自己走不動了,他似乎隻能停在這裏。


    他伸出了五指,感覺自己的手上帶著某種罪惡的血腥味道。


    喬冉緩緩坐起身,他看著那碎落了一地的,鎖鏈碎片,動了動嘴,終於開口說出句話來,“為什麽?”


    “大概是……我累了。”


    綠髮的付喪神,嘆了口氣,露出了一抹笑容。


    這抹笑容,顯得有幾分純稚。


    “我的記憶,其實一直都有一些缺陷。”


    “就連當時被當成實驗品的痛苦,我也記不太清了。”


    “很多事情,我都記不太清楚了,所以到現在我發現……大概我也沒有那麽痛恨時之政府的負責人吧。”


    他緩緩抬起頭,看著喬冉的麵容。


    “總而言之,審神者——請你活下來吧,拜託了。”


    在那喃喃的聲音之中,膝丸伸手向空中一劃,巨大的傳送通道被膝丸打開!


    同時,空中綻放出來的光輝,徹底驚動了他的兄長以及其他的付喪神……


    最先趕到的是膝丸的兄長,髭切。


    髭切趕過來的時候,隻看見了那通道閉合的瞬間,以及坐在地上的……他的弟弟,膝丸。


    “哎呀呀,弟弟丸,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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