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話說得討價還價一般,沈辭笑了一聲,應道:「好。」


    不過自這日起,謝杳既然已好轉,沈辭再夜夜守在她房裏就說不過去了,兼之謝杳心疼他在自個兒房裏夜夜不得好眠,隻能在椅子上將就過去,便將他轟回了他房裏。


    沈辭往回走,步子比往常慢了許多,終於在他到房門前一尺遠的地方之時,謝杳開口道:「等等。」


    沈辭回身,還未來得及開口,謝杳努努嘴示意了旁邊疊起的被子道:「把你那床錦被一併帶回去。」那被子沈辭沒怎麽蓋過,全是謝杳前些日子懼冷,他順手拿過來給她加了一床。


    如今謝杳不怕冷了,倒是過河拆橋得徹底。


    沈辭嘆了一口氣,拿上被子往回走,端的是一身落寞。


    謝杳望著他背影,忍不住笑出聲來。


    諸項事務回到原該有的軌道,沈辭手頭的事兒又多起來,不過再怎麽多,也好過在京城的時候。他自有一套處理這些事務的方法,很是高效,往往這些個事兒半日就做得完。


    謝杳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磨蹭一陣兒,而後去陪他用午膳。午膳用完他會將事務分門別類說給她聽,包括遠在千裏的上京的最新動向。


    結果這日兩人用完午膳,沈辭卻仍未處理完,謝杳百無聊賴地左看看右碰碰,又從架子上隨便拿了一本書翻過幾頁,因著她隻能動一隻胳膊,能做的事兒也有限,實在是等不住,開口問道:「你還沒好?」


    沈辭抬眼看她一眼,復又低下頭去批註些什麽,「清閑是你的,我什麽也沒有。」


    他這話說得誠然不錯,霍淳一夥人被處置後,整個滇南被大洗牌,事事都須得交接,須得多少留意一些,瑣事堆在一起能埋了人去。


    謝杳還在將養著,他自然不捨得讓她操這份心,兩個人的事兒都交付在他這兒——雖說他也趁此機會在滇南明裏暗裏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彌補了先前在南地的空缺就是了。


    聖旨前幾日便送到了府邸,謝杳這回雖是損失得慘重,但也給了朝廷重整南地監察機構的正當由頭,可謂正中皇帝下懷。兼之平反有功,謝杳直升兩級,官居正五品,賞賜無數。


    至於沈辭,兩相比較就慘澹些,皇上忌憚沈家,自然是不打算讓鎮國公這位作質子的世子入朝的,且左右他是要承襲父爵,著實也沒什麽升頭,隻賞賜了些有的沒的。


    謝杳的身子一日好過一日,不知覺便近了歸京的日子。


    啟程那一日,沈辭親扶著她進馬車裏,她頓了頓,回身打起簾子,探出半個身子望出去。


    馬車在平整開闊的官道上,因著是朝廷欽差啟程的日子,早早便封鎖起來,道路上一個尋常百姓都沒有,隻有滇南新提拔上來的官員,烏泱泱一群。


    謝杳先是往知州府她住了許多日子的那處望了一眼,而後望向更遠處。饒是馬車上視線高而開闊些,也不至能望得見她想望見的那些。


    沈辭素來與她心意相通,在她耳邊道:「放心,這些官員都是我仔細挑過的,不出三年,滇南之地定是河清海晏,百姓安居樂業。」


    謝杳彎了彎眉眼,輕輕「嗯」了一聲,回到馬車裏坐好。


    隨著底下官員高呼恭送,馬夫一鞭子甩下,馬車的輪子軲轆轉起來。


    謝杳掀開簾子的一個角,靜靜望著外頭,口中含著方才沈辭餵進她嘴裏的梅子。


    回京後又是勾心鬥角糾葛不休,在知州府裏清淨平淡的半月日子,怕是再難回。


    作者有話要說:


    已經逐漸被眾人遺忘的太子:這麽說孤還有機會?


    沈辭:你品品你前麵那個定語,品完了再說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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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回京


    因著謝杳多少還有些虛弱, 回去這一路顛沛所耗費的時間比來時多了足一倍。


    謝杳在船上時便得了消息——謝永被欽定主管日漸泛濫的蝗災一事。她那時候半死不活地躺在榻上, 沈辭將信上的內容念給她聽,她仰著脖子聽完,「唔」了一聲,又躺平回去。


    沈辭將信紙順手用旁邊的燭火點著, 問道:「你好像不怎麽意外?」


    「意外,」謝杳違心道, 「不過畢竟薑還是老的辣,父親的事兒還不至我來操心。」


    那火苗眼見著就要燒到沈辭手上, 他不緊不慢往謝杳麵前一晃, 這才鬆開手,信紙在落地前便被火焰吞噬殆盡。沈辭意有所指道:「倘若撒手得遲了, 會燙著的。」


    謝杳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是怕井繩了, 不欲她在朝堂那灘渾水裏頭糾葛太久, 身陷險地,要她及時脫身。


    她又何嚐不知道, 這回重傷是個極好的藉口, 若是她想, 她是能趁機甩開這一身泥濘的。


    謝杳喘勻了一口氣,「可若是撒手得早了, 那紙片落地前還未燒完,火光觸地滅了,又何必在開始點燃它?」


    沈辭默了一會兒,等地上的灰燼都失去了餘溫, 才驀然開口:「為何要點燃它?」


    謝杳本就虛著的聲音因為驟然溫和下去而更顯得輕柔,「映一映這河山。」她後半句卻是未能說出口——「火光雖弱,也當是映一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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