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表誠意,霍某人已令人都退了出去。居士這般死守下去不是辦法,何不出來一見,尋一條於你我都有利的路?」


    「居士是聰明人,聰明人合該識時務些。守得了一時,如何守得了一世?」


    他話音未落,謝杳推門而出,雖是孤身一人,可那抬步間的氣勢,像是身後跟了千軍。


    霍淳朗聲而笑,「好膽量。」


    她推門那一下動靜極大,是以霍淳並未注意到幾乎在同一瞬間,有人自她身後上了房梁——正是雁歸。


    雁歸合著她步子走,房梁之上本就隱沒於黑暗,屋中又沒什麽旁的人,霍淳的注意力全然係在謝杳身上,自然對雁歸毫無所覺。


    謝杳在第二間廂房正中駐足,與霍淳之間隔了整一道大開著的房門,兩人遙遙相對。雁歸潛行到房門處,也不敢再往前。


    「霍知州是有何事相商?」


    「自然是大事。」霍淳拂袖,「居士此番護送災銀而來,何不就此留下,與我共謀大業?」


    「共謀大業?」謝杳麵上雖不顯,心裏卻咯噔一下,先前理不通的種種仿佛驟然搭上了線。


    她原本隻以為霍淳膽大包天意欲將災銀收為己有,卻解釋不通他為何一門心思粉飾太平——明明可以照常報上,歡天喜地將朝廷的人送走,再暗地裏將這銀子收入囊中。


    原是他早便預備著反了的,怕是正拿她和沈辭這兩位欽差開刀,一是師出有名一步打響旗號,二是正好將災銀充作軍餉,方便進一步招兵買馬。


    「朝廷昏聵,君主無能,才使外戰不力,哀鴻遍野,百姓易子而食。霍某不才,民心所向,想叫這江山換個姓氏。」


    話音落定,外頭守著將此處圍起來的將士高舉火把,齊聲高呼,聲音震耳欲聾。


    霍淳義憤填膺接著道:「內裏的諸位弟兄,若是看夠了屍骸聽夠了哀嚎的,大可以走出來。」


    「放肆!」謝杳猛然打斷道,他這分明是想先動搖了人心。


    「居士若是還在等著鎮國公世子回來,便大可不必了。當日我派遣去為世子送行那隊人,已將世子送到了黃泉路上。」霍淳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瞧著嘆惋得很,「京城委實是個安樂窩,昔年赫赫威名的少年將軍,也在京城磨軟了骨頭,竟如此不堪一擊。」


    謝杳冷笑,提高了音量質問道:「你以愛民為號,讓這些人為你前仆後繼地赴死。可就在你的轄區,百裏之內,就有餓殍滿道。一州知府尚且做不好,尚且中飽私囊窮奢極欲,談何天下?笑話!」


    霍淳眸光微動,似笑非笑道:「居士這是敬酒不吃,偏要吃罰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杳杳和辭辭和好好了嗎?


    謝杳:沒有。


    沈辭:好好是誰?


    第37章 受傷


    霍淳這話甫一出口, 謝杳斷喝一聲「雁歸!」往後退去。


    倘若時機得當, 雁歸能一擊將霍淳斃命,這局也便解了。


    說時遲那時快,霍淳早先借著拂袖的動作,已然將一把小巧的袖弩握在掌中藏於身後。在雁歸躍下前, 一支弩箭直直衝謝杳而去——雙方動得都是擒賊先擒王的心思。


    雁歸見勢不妙,此時再轉過力道去已來不及, 情急之下隻能將手中匕首擲出去。那袖弩設計精巧,雖隻有巴掌大小卻甚是強悍, 兼之雁歸來不及判斷位置隻依著直覺甩出匕首, 刀刃打在上頭也隻擊歪了一點兒弩箭的去向。


    弩箭刺破皮肉的聲響聽得雁歸心裏一揪。


    霍淳所在的最外一間廂房的外門大開,明晃晃的火把照著一片森然的兵刃, 不等霍淳吩咐, 那些將士已然向裏衝進來。這時候再去挾持霍淳怕是凶多吉少, 雁歸當即後撤,護著謝杳飛速退回去。


    一切不過電光火石之間, 勝負已分。


    兩人退回第三間廂房內, 前腳剛進去後腳門便被緊緊閂好, 一時雙方又對峙住。霍淳的人仍在外麵喊些什麽,不過是些勸降的話, 雁歸沒留意去聽,一臉凝重地查看謝杳的傷勢。


    因著謝杳畢竟是女兒身,雁歸扒開她衣裳的時候,眾人皆低下頭各自迴避。


    雁歸將她上衣往下拉了拉, 露出整個左肩來,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弩箭刺入謝杳左肩,幾乎整根沒了進去,箭頭一遇著阻力便生出了倒鉤,嵌在她血肉裏,不可輕易拔出——唯一值得慶幸的便是箭頭沒有淬毒了。


    殷紅的鮮血順著謝杳左臂淌下來,勉強可以視物的光線裏,她今日這身玄色的衣裳倒成了最好的遮掩。


    雁歸剛要開口,便被謝杳緊緊握住手。她臉色慘白一片,唯獨眸光堅定,什麽也沒說,隻是緩緩搖了搖頭。


    雁歸明白她的意思,他們此時被困於此,外頭的當他們是囊中之物,還未強攻也隻是不想徒增傷亡,慢慢耗著他們。這時候謝杳不能倒,謝杳倒了,人心勢必動搖。


    雁歸默不作聲地將她衣裳拉上去整理好,小心避開她的傷處。生受這麽一箭是何滋味雁歸是領教過的,昔日連她一個練武多年的且都疼得眼前一陣陣發黑,遑論謝杳這副金嬌玉貴的身子。


    雁歸清了清嗓子,幹澀道:「不過蹭到了皮肉,無甚大礙。」


    謝杳的額頭上全是虛汗,她抬起右手抹了一把道:「不管外頭說什麽,不必去聽。鎮國公世子是何等人,萬不會折在宵小手裏,既已生變,他必然會察覺,領兵回援。再者,我早已遣人去請兵,多守一刻,我們的勝算便大一分。」她說這話時聲音沉穩,聽不出絲毫異樣,整個人卻是全借著雁歸暗裏扶著才站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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