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太子才輕聲道,「這亭子,是賢貴妃生前最歡喜的地方。賢貴妃總愛來此地賞月,父皇便親賜了攬月閣一名。」


    謝杳偏過頭去看他,聽得那個一慣矜傲又散漫的聲音如今也寂寥蕭索,「今日,是她祭日。」


    短暫的寂靜中,似有夜風送來絲竹聲,謝杳開口道:「生辰吉樂。」


    她這話暗含的意思是往事已矣,故人已去,當向前看,可這暗含委實太暗了些,饒是太子那顆七竅玲瓏心,也轉了一圈才略明白過來。


    太子一時哭笑不得,隻另換了個話題,問她道:「方才孤在這上頭望見你,麵上頗有些落寞,是因何事?」


    謝杳對這種幼童般互相交換自己傷心事的行為不置可否,隻麵不改色心不跳道:「宮宴不甚合口味。」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還望太子殿下恕罪。」


    「不合便不合,何罪之有?」太子順著望下去,卻見一人影快步朝這兒來,不禁勾了勾嘴角,話裏有話道:「看來今兒這宮宴,確是味道差些。」


    謝杳看見來人,麵上先笑開三分,倏爾生動起來的表情叫太子都不禁多掃了一眼。


    沈辭上來先是向太子行了禮,而後淡淡對謝杳道:「謝小姐的貼身丫鬟四處尋你不得,謝小姐倘若無事,便先回席上罷。」


    「世子如今真是熱心腸得很,連尋人這等事都要親力親為。」太子慢慢踱過來,含了一抹笑直視沈辭,「況且在孤麵前,孤不說準她退下,她敢退麽?」


    謝杳剛剛抬起的腳又踩回到地上,左右看看,識時務地噤了聲。


    沈辭上前一步,恰擋住謝杳,眼神自一旁擱置的酒壺上掃過,聲音裏頭仍是笑意,說出的話卻是明晃晃的威脅:「闔宮歡宴,殿下卻在這攬月閣上獨飲,若是教皇後娘娘知曉了,怕是不妥罷?」語畢,又對謝杳道:「莫讓謝夫人等急了。」


    謝杳如蒙大赦,當即便告退回了席上。隻是路上仍犯著嘀咕,好端端的怎麽就惹上了這麽尊大佛。


    因著謝杳同沈辭走得近,太子自然是要一探虛實,順帶著盤算盤算這小姑娘能不能用——可緣何要對她說這麽多,實則太子自個兒心裏也不大清楚。興許是借著醉意,又興許是小姑娘對情緒的感知明明極敏銳卻偏偏帶著疏離,是對不相幹的人的毫不在意的疏離,與他所知她對沈辭時的鮮活相差甚遠,心中不由得有些異樣。


    一場宮宴完,掀開的元平十四年卻並不太平。邊疆屢屢被犯,先是春旱,入了夏,又遇上蝗災。災民甚至已經湧進了京城。


    謝永每回上完朝都是一臉的凝重,京中也一改往日笙歌夜宴的風流,達官貴人的日子過得一個賽一個的樸素——這節骨眼上誰若是出頭,怕不是嫌錢多燒手,上趕著被查。


    謝杳陪同謝夫人到京郊布了整一日的粥,甫一回府,便見自家父親臉色鐵青,官袍未解,就那般坐在正廳。


    朝中這幾日便在紛紛猜測,如此天災,該是哪個命格犯沖的大人,能「有幸」得了這個差事——今兒個聖旨頒下來,才紛紛鬆了口氣。


    謝永嘛,人是皇上親自提拔起來的,既是棟樑之才,國難當頭,自是應該一馬當先。


    直到十月,他們才回過味兒來,什麽叫機遇與挑戰共存。


    這年朝堂之上名聲大噪的有兩人,一是謝永,治蝗有功,加封太子少傅,二是鎮國公,自入了秋始,便無往不勝,賞銀萬兩。


    謝杳提了半年的心總算落了地。可馬上,她便發覺,謝家的聲望,也跟著水漲船高了起來。隔三差五便有各府上來訪,無論是誰家擺宴,都要送她一份請帖。


    這便罷了,左不過她還能稱一稱病,不去便不去了。隻是太子那廝,著實避無可避。


    作者有話要說:  禦膳房:諸位擅離宮宴,還怪我們的飯做的不好,真是人在廚房坐,鍋從天上來。


    謝杳:鍋多來幾次,禦膳房能省下一大筆買鍋的開銷。再者,禦膳房作為京城炊具最大消費者,需求減少將影響炊具市場供需關係進而影響價格……


    沈辭(寵溺一笑):除了大前提你說得都對——質量不守恆。


    並未出場的淨虛真人:聽說山下又不分文理了,果然。感謝在2020-03-20 18:37:43~2020-03-21 19:50: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笛音□□iling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章 溺水


    「惹不起便罷了,躲他竟都還躲不起。」


    沈辭停下筆,抬頭望著謝杳悶悶的樣子,有些想笑,又覺得不太地道,便忍了回去。


    謝杳回想起太子那副散漫德性便頭疼,「謝大人是孤的少傅,孤來尚書府,有何不妥?」


    初時她還稱過一回病,不料隔了幾日正撞上太子,太子笑得十分親民,「孤聽聞謝小姐身子不適,正打算著,叫個禦醫來給謝小姐仔細瞧瞧。」


    謝杳麵色僵硬,一句「不勞太子殿下費心」還未說完,便眼見著太子臉上笑容更盛,「謝小姐可知這欺君之罪,是個什麽下場?」


    謝杳學著他笑了笑,「欺君之罪?太子殿下可知,這君,是個什麽意思?」


    沈辭將她手中涼了的茶換下,重斟了一杯熱茶,遞到她麵前,「過了今年生辰,你便及笄了。到時候,不想見他,也不必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經年杳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雪滿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雪滿頭並收藏經年杳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