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寧國公步履匆匆地回到府邸,那平日裏總是嚴肅的麵龐上,洋溢著罕見的愉悅之光。


    謝老夫人微微蹙眉,顯得有些驚訝:“老爺今日怎的如此歡愉?莫非是因為小公子科舉成績不佳,老爺反而心情舒暢?”


    寧國公微笑著回答:“知漪獲得了聖上的青睞,一躍成名,這難道不是一件令人欣喜若狂的喜事嗎?”


    “確實如此。”謝老夫人微微點頭,眼中卻仍有一絲言說的困擾。


    寧國公語氣一轉,冷冷地道:“至於那個不肖子……哼,老夫早已預料到他會名落孫山。在老夫的預料中,他這一屆根本無望金榜題名。”


    雖然他是主考官,但為了避免嫌疑,他在考前並未接觸任何考題。


    直到考試結束後,他才知道原來聖上竟然臨時更換了考題,而這突如其來的變動,竟然與顧知漪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謝老夫人聽得一頭霧水:“這更換考題怎麽和知漪扯上關係了呢?”


    寧國公長歎一聲,緩緩道來:“不久前,敦國公前往馮家村,世人皆知他解救了那些被拐賣的婦孺,卻不知背後發生了何等驚心動魄的故事。”


    原來,馮家村及其周邊的村寨,竟然隱藏著一個龐大的人口販賣網絡。


    那些村寨因貧窮落後,鮮有外鄉女子願意嫁入,導致女子稀缺,重男輕女的觀念更是加劇了這一現象。


    為了延續香火,許多兄弟之家甚至采取了共妻製度。然而,對於那些不願共妻又無法在附近娶到媳婦的村民來說,他們選擇了從外地購買媳婦的道路。


    數十年來,被拐賣到這些村寨的婦孺多達上千人,其中不乏富貴之家和官宦家族的小姐。


    謝老夫人聽得心驚肉跳:“怎會如此慘烈?難道當地官府對此一無所知?那些失散的家庭,他們沒有尋找過嗎?”


    寧國公輕輕搖頭:“這絕非事實。”


    “普通百姓或許束手無策,但對於富貴之家和官宦家族來說,他們總能尋得一些蛛絲馬跡。”


    “然而,這些線索一旦傳入當地,便會突然消失。”


    “畢竟,拐賣人口的勾當,已在當地形成了一個錯綜複雜的產業鏈。任何外地追蹤而來的陌生人,無論是當地百姓還是官府,都會竭力掩飾真相。”


    馮家村及其周邊散落在山林深處,若非本地人引領,外來者往往會迷失在這片蔥鬱的綠意之中,找不到入門的路徑。


    寧國公深深地歎出一口氣:“若非敦國公親自率領軍隊前往,那些被困的女子恐怕難以重見天日。”


    “解救”這個詞,在旁人嘴裏輕描淡寫,唯有親曆者才能深知其背後的艱險與無奈。


    謝老夫人忽然有所領悟:“原來知漪並沒有徑直透露唐老夫人的下落,而是巧妙地順著晁芸萱的話頭引出了馮家村的線索……”


    寧國公頷首讚同:“正是,知漪這孩子,不僅心懷仁慈,更具備非凡的智慧。”


    “我國已不再是百年前那個排斥女性涉足仕途的時代。知漪才華橫溢,我打算與敦國公、永信侯一同向陛下推薦她。”


    “陛下聽我們談及此事,也深感官府的疏忽對民生帶來的深重影響,因此陛下臨時決定,將原定的考題‘民與糧’改為‘民與官’。”


    恰在考試的前夜,寧國公就此與謝遜深入探討。


    遺憾的是,謝遜滿腦子都是對晁芸萱的同情,盡管他承認顧知漪的出色,卻始終不願用欣賞的目光看待她。否則,這一次她或許能一躍而成狀元。


    如今,再談論這些已無濟於事。


    寧國公做了最後的總結:“總之,知漪是我們寧國公府的幸運之星,我預感我們的府邸將延續百年輝煌,我謝家也將躋身百年世家的行列。”


    顧知漪對於寧國公對自己的高度期望渾然不覺,此時,她正手指輕輕摩挲著手中的官印,那張嬌美的小臉上愁雲慘淡,仿佛遭遇了極大的不幸。


    綠蘿終於從那套珍貴的官服中抬起頭來,看到自家小姐並非因喜事而欣喜,反而一臉悲痛,不禁困惑不解:“小姐,您升官加爵難道不是大喜事嗎?”


    顧知漪將官印輕輕放回盒中,長歎一聲:“你哪裏懂得。”


    自從重生以來,她一直在思索自己前世暴斃的真相。


    她越想越覺得,可能是因為自己德行不匹配高位,才遭到了天道的懲罰。


    她利用自己的能力幫助紀胤禮步步高升,這個過程中受益的不僅僅是紀胤禮一人,還有他麾下的士兵,以及那些因紀胤禮獲勝而得以存活的百姓。


    曾經,師傅向她講述了一位同門師叔的傳奇故事。這位師叔在學藝有成後,便毅然投身於拯救蒼生的偉業,立下了赫赫功勳。


    而他最為輝煌的成就,莫過於在一次災難的預知中,成功拯救了數十萬生命。師叔精準地推斷出某地將發生一場規模空前的地震,成千上萬的生靈將在這場災難中喪失生命,永遠被埋葬在陰冷黑暗的地底深處。


    得知這一預測後,師叔不顧師叔祖的強烈反對,堅定地踏上了救援之旅。他首先向官府通報了這一消息,請求官府采取行動疏散民眾。隨後,他親自前往那些對即將來臨的地震持懷疑態度的百姓中,運用自己的真實能力,說服他們相信,並同意撤離。


    數日之後,原本熙熙攘攘的城市變成了一座空城。就在所有人撤離的次日,地震如約而至,驚天動地。


    這場災難的結果,自然是讓人歡呼雀躍,除了那位師叔。城中的所有人,從高官顯貴到普通百姓,全部幸免於難。然而,師叔卻在地震來臨的當天,在一個被認為安全的角落,被突如其來的巨石砸得粉身碎骨。


    每當提及此事,師傅總是語重心長地告誡她,行事要量力而行。功德固然珍貴,但若是你自身的承載力不足以匹配那些功德,它們就會變成致命的催命符。


    起初,顧知漪並未深入思考這一問題。直到重生之後,她親眼目睹了功德的金光附體,感受到了功德如何一點一滴地改變自己的體質,提升修為,她才逐漸領悟到,自己前世的悲劇,正是源於德不配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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