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繡娘的麵容霎時變得凝重,嘴唇微張,似乎有什麽話即將脫口而出。然而,顧知娉卻搶先一步,語氣冷冽地說道:“似乎並無此必要,章繡娘聲譽卓著,她又怎會盜竊一位初出茅廬的新人的繡品呢?”


    她話鋒一轉,目光轉向芳姨,語氣中透露出一絲譏諷:“我倒覺得,芳姨還是應當好好整頓一下你們樓中的人員。至於觀賞宴,還是照常進行,別破壞了眾人的雅興。”


    顧知漪緊抿著雙唇,過了好一會兒,才仿佛有些不甘心地開口:“隻要你開心,那就好。”


    她又將視線轉向鴻娘,微笑道:“你既然已經沒有了展品,不妨過來一同落座吧。”


    鴻娘瞪了章繡娘一眼,毫無顧忌地拖過一張凳子,大大咧咧地坐到了顧知漪的身邊。而被冷落的謝遜則是滿臉憤慨。


    眾人雖然對鴻娘的出現有些微詞,但鑒於謝遜這位寧國公府的獨子也在場,終究沒有再說什麽驅逐的話。顧知娉也罕見地沒有再生事,她此刻正沉溺於勝利的喜悅之中。


    章繡娘的眸中閃過一絲不安,但在看到女兒安慰的目光後,她的心逐漸平靜下來。一切都在順利進行,不會有任何問題。


    然而,她的內心卻始終無法完全平靜。按照常規,展示結束後便是購買環節。


    購買環節與拍賣類似,樓中會設定一個底價,然後由貴客出價,價高者得。原本今天應該展賣十八件衣服,但因為鴻娘的衣服遭竊,所以隻剩下十五套。


    每件裙子的底價都是三千兩。最終,五件裙子以三千八百兩、三件裙子以四千五百兩,三件裙子以五千一百兩,兩件裙子以六千五百兩,一件裙子七八百兩,還有一件裙子以一萬一千兩的高價被搶購一空。


    那一萬一千兩的裙子,正是“金秋”。而拍得秋意的,正是顧知娉。


    顧知漪則讓謝遜拍下了一件名為“紅楓”的裙子,那件價格排名倒數第二的裙子。


    此時,顧知娉正愛不釋手地撫摸著裙子上金光閃閃的麥穗,一臉甜蜜地看著顧知漪:“姑姑你最喜愛收集美麗的裙子,等我將這件裙子獻入宮中,姑姑一定會喜歡的。”


    顧知漪輕輕歎息:“如果你不想讓姑姑記恨你,最好別做這種愚蠢的事情。”


    顧妃,乃顧尚書的嫡親妹妹,深受皇帝寵愛,為後宮之中最為得意的寵妃。自踏入深宮二十餘載,她始終沐浴在聖上的恩澤之中,寵冠六宮。


    盡管她未能為皇家誕下子嗣,僅育有兩名嬌貴的公主,但這並未減損皇帝對她的青睞。顧尚書,位居三品顯赫之位,卻能將千金嫁入尊貴的國公府,其中不乏顧妃的盛寵之助。顧氏一門也因此以家族中出了位寵冠一時的妃子而倍感榮耀。


    實際上,若非皇帝龍顏已顯老態,足以成為顧知漪姐妹的祖父,而宮中王爺皇子們均已冊封正妃,連側室之位也寥寥無幾,顧尚書或許早已萌生將兩位千金送入皇宮的念頭。


    對於顧知漪而言,未與皇室結緣,實為她不幸中的大幸。而顧知娉則深知,未來紀胤禮將以赫赫戰功被封為異性王,因此她對此並不放在心上。


    就在此刻,顧知娉眨動著她那含淚的明眸,滿臉寫著委屈,向著姐姐訴說:“姐姐,你是在擔心我會搶走你的風光嗎?”


    一位尊貴的女子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斥責:“寧國公夫人,你的想法未免太過荒唐。紀三少夫人乃顧府的真正千金,是顧妃娘娘的親侄女,即便是沒有這條裙子的爭執,顧妃娘娘自然也是偏向紀三少夫人而非你。”


    顧知漪對此譏諷毫不在意,隻是笑意盈盈地注視著顧知娉:“若你心存疑慮,盡可以立刻送去,看看顧妃娘娘是會稱讚你,還是會責怪你愚蠢。”


    她的態度顯得異常詭異,使得顧知娉心生忐忑,周圍的貴女們也是滿臉困惑。


    章繡娘的心跳如擊鼓般急促,麵露驚慌,婷婷隻能緊握她的手,輕聲安撫:“不要緊的娘,寧國公夫人和那女子本就是同謀,她們隻是在為她撐腰罷了。此事無證可查,她們掀不起什麽風浪。”


    盡管如此,章繡娘內心依舊不得安寧,但她不得不強迫自己振作起來,不讓自己過多的情緒泄露出來。


    顧知漪微笑著瞥了章繡娘一眼,然後轉向謝遜:“你博古通今,應該能洞察我的言外之意吧?”


    謝遜,素來直率的男子,對於女子所喜愛之物或許不甚了解,但此刻,他確實從那裙圖案中,察覺到了異樣:“這裙子的圖案……似乎並不符合‘金秋’這個名字。”


    顧知漪輕輕鼓掌,笑意更濃:“果然名不虛傳。”


    謝遜不禁羞澀地紅了臉龐。他雖常被人讚譽,對這些誇獎已習以為常,但這次,他心中的自豪與認同感卻異常強烈。


    在那一刻,他罕見地體驗到了一種久違的尷尬與羞赧。


    顧知漪並未察覺到對麵之人那細微的不自在,隻是含笑凝視著鴻娘:“好了,揭曉謎底吧。”


    鴻娘輕輕地撩起胸前的碎發,朝章繡娘母女倆輕蔑地撇了撇嘴,那不屑之意溢於言表:“兩個無知之輩,秋天豈能見到麥穗之實!”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在章繡娘的腦海中炸裂開來,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裴婷婷也無法繼續保持那虛偽的笑容。


    顧知娉滿臉困惑,聲音中帶著一絲不確定:“這……這話究竟是什麽含義?”


    這位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對麥穗的真實形態一無所知,更遑論了解麥穗實際上是在夏日成熟的事實。


    隻有在那些更北的嚴寒,麥穗才會在初秋時節成熟。


    然而,盛京及其周邊地區的麥子都是在夏日收割。


    顧妃是否知曉麥子的成熟季節,顧知漪不得而知,但皇帝肯定是了如指掌的。若自己的寵妃身穿一件繡有麥穗,卻名為“金秋的衣裳前來爭寵,皇帝定會認為此人缺乏智慧。


    然而,顧妃正是憑借其聰慧與通透,贏得了皇帝的盛寵。


    “意思是指,隻有在夏日,麥穗才會成熟,而秋天,隻能見到玉米。”


    早在百年之前,玉米便從海外傳入中原,甚至比番薯還要早。


    如今,西魏的百姓們依靠玉米和番薯,再加上南方的稻米和北方的麥子等眾多作物,勉強能夠維持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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