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遜自晁芸萱口中斷斷續續的話語中,首次聽聞了顧知漪這個名字。好奇心驅使他向佟家的人細致探詢了整個事件的始末,得知顧知漪亦涉足其中後,他按捺不住內心的波瀾,追蹤而至。


    然而,即便是怒火中燒,謝遜亦未完全喪失理智。他深知顧知漪不至於蓄意加害晁芸萱與佟家眾人,內心的疑惑促使他向她問責:為何沒有及時阻止悲劇的發生?若非她袖手旁觀,晁芸和佟家的人或許就能免受傷害。


    謝遜本就心情煩躁,顧知漪那充滿嘲諷的語調更是讓他心生邪念:“我承認,晁芸萱有時確實固執,但她的過錯尚不足以致命……”話鋒突轉,他眼中閃過一絲懷疑,“難道你是刻意為之?”


    他心中的疑雲越聚越厚:“你明知晁芸萱不會命喪黃泉,所以並未竭力阻止。但你又清楚,即便她不會死去,卻免不了受傷。你還推斷出表嫂的侄兒並未身處黑風寨,而是逗留京城。這一切,不過是你精心策劃的演出,目的是向我和母親展示你的聰明才智,凸顯晁芸萱的無能。”


    謝遜的思緒越來越清晰,他仿佛揭開了真相的麵紗:“我看錯你了!”


    顧知漪輕輕仰頭,雙眼微眯,從那細微的眼縫中流露出的是深深的無奈。他對謝遜的陰謀論感到啞然失笑,心中暗自嘲諷:這樣的想象力,大概是因為很少見識到陽光吧?


    謝遜的咄咄逼人尚未結束,謝老夫人已忍無可忍,打斷了他的話:“閉嘴!我怎會生育出你這樣愚蠢的兒子?”她的話語中充滿了憤怒。


    “娘!”謝遜提及晁芸萱肩上的傷痕,心痛之情溢於言表,“她固然有能力,但其心機實在……您可知道,芸萱受傷了,如果不是城防衛隊及時趕到,她或許……”


    謝老夫人從他的語氣中聽出晁芸萱並未致命,對這個問題不再深究:“顧知漪是否心懷叵測,我尚未看出,但你這愚蠢又惡毒的兒子,卻是顯而易見!竟敢如此無禮地評斷一位善良女子,你的教養都去哪兒了?”


    她連做幾個深呼吸,試圖平息心頭的怒火,否則她真擔心自己會下令將這個不肖子杖斃。


    “知漪午後便已歸來,自踏入家門,她從未提及那個女子之名!”她說道。


    “若非你闖入此間無理取鬧,我甚至都不知道那女子竟然也涉足其中,還愚蠢至極地將自己和佟家人都牽連得遍體鱗傷。”


    謝遜的麵色瞬間蒼白:“什麽?”


    顧知漪輕拍著謝老夫人的後背,語氣平靜:“母親,息怒。”


    她轉而目光冰冷地瞪著謝遜:“我確實擁有洞察天機的能力,往往能預見吉凶禍福,但……我並不能隨意幹預他人因果。之所以援助表嫂,是因為她將自身的因果托付於我。”


    “若非表嫂對佟家之人滿懷關愛,我根本就不會提醒晁姑娘,因為我深知,即便我說再多,亦是徒勞。”


    她輕蔑地一笑:“再者,即便沒有天命的束縛,我又怎會幫助一個時刻想要陷害我的女子?難道我日子過得太順遂,需要自尋煩惱嗎?”


    謝遜張了張嘴,卻無言以對。


    “怎能如此鐵石心腸?”顧知漪麵無表情地說道,“實不相瞞,自我得知晁姑娘的存在起,便沒打算插手你們的是非,甚至認為有幾位知己陪伴公子也是件好事。”


    “但現實卻是,我未主動尋她麻煩,她反而屢次三番挑釁於我。”


    “我未親自出手將她除去,已是最大的仁慈。至於拯救她?那在我的夢中都不會出現。”


    謝遜的內心如遭雷擊,震顫不已。


    鮮有人能如此坦蕩地揭露自身的幽暗角落。


    然而,她的陰鬱之中蘊含著置辯的合理性。


    顧知漪的眼神如同秋水般澄澈而寒冷,仿佛能洞察人心深處的秘密。


    在那如冰的目光凝視之下,謝遜突然感到自己如同廢棄物一般無足輕重。


    母親的話沒錯,他的確是在無理取鬧,荒唐至極。


    畢竟,是芸萱在追尋線索失誤,而顧知漪早已提出過警告。隻是因為芸萱心懷敵意,才將好意的提醒當做笑柄。


    顧知漪究竟有何過錯?


    她毫無過錯。


    錯的是晁芸萱的頑固不化,錯的是他因關心而導致的混亂判斷。


    他再也無法在這裏逗留,甚至不敢再看顧知漪一眼,向謝老夫人施了一禮後,便急匆匆地逃離了現場。


    “遜兒,他怎麽會變成這樣?”


    謝老夫人悲痛欲絕,心如刀割。


    她那曾令世人矚目的兒子,那聰明絕頂的兒子,怎麽會蛻變成目光短淺、偏聽偏信的傻瓜!?


    顧知漪並未回應。


    她知道,母親責備兒子,是出於深厚的愛意,不管怎樣責怪,母子之間的紐帶始終相連。


    若是她加入責罵,那便顯得過於愚蠢。


    日後母子重逢,她反而可能成為眾矢之的。


    此時,她應當做的是為謝遜說幾句好話。


    但……


    她心中冷笑,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夜幕降臨,顧知漪雙腿盤坐,靜心修煉。


    忽然,四道金光如同流星般劃過夜空,沒入了她的眉心。


    她對此並不感到驚訝。


    在前世,金都曾出現一名連環殺手,他一共奪去了四條生命,全都是無辜的老人、婦女和孩童。


    最後一個孕婦遇害後,凶手便收手,再也沒有犯案,因此直到顧知漪離世,凶手都未落網。


    那時她正好外調京城任職,並未卷入此案。幾年後當她重返,凶手身份仍是個謎。


    直到今日,她遇到了鄧元吉。


    這老者為了替犯罪的兒子複仇,將所有曾經追捕他兒子的官差記恨在心,卻因忌憚官差本人,轉而將報複目標轉向了他們的親人。


    他頗具心機,知道一次性消滅所有“仇人”的親人會讓人懷疑到他兒子的頭上,於是花了六年時間慢慢實施報複。


    如今,凶手終被捉拿歸案,那四條無辜的生命得以保全。


    顧知漪在心中默默感謝天道的恩賜,隨即利用這些功德之光淬煉自己的身體。


    一夜過去。


    第二天,顧知漪推門而出,便看到了綠蘿那驚異的目光。


    “怎麽了?”


    顧知漪輕撫自己的臉頰。


    她已經經曆了脫胎換骨的修煉,難道又有什麽汙穢之物排出?


    綠蘿回過神來,眼神依然緊盯著顧知漪的麵龐,臉頰卻泛起了紅暈:“沒什麽,隻是覺得小姐愈發美麗,仿佛整個人都在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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