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月樓,位於晉城城郊小仙山上,傳聞曾有神仙來此觀月,於是幾百年前,在官府的號召下,當地鄉紳踴躍出資,開山路、修石階,更在山頂蓋了一棟七層的樓閣。


    據說觀月樓建成後,文人墨客紛至遝來,觀景賞月的同時,還留下了很多曠世古今的佳作,且在鼎盛時期,還曾一度被天下讀書人譽為,此生必來的風雅之地。


    如今雖然不如以往,但山上山下依然有不少書生的影子。


    蕭慕言今日來此,一不為賞景,二不為觀月,主動約了人而已。馬車到了山下,蕭慕言獨自拾級而上,腳步輕緩,慢慢悠悠,顯然是不擔心北約之人會不耐煩。


    觀月樓七樓,趙雲瀾正在憑窗觀景,他很清楚接下來會聊什麽,也很清楚結果如何,雖然早已心知肚明,但該聊的還得聊,該講的價還得講。


    好像是天生看不起,更或者是因為他差點要了楚辭的命,總之蕭慕言連瞥都沒瞥烏涯一眼,閑庭信步地從他身邊穿過,徑直進了房間。


    “殿下久等,昨晚喝的太多,這才耽誤了事。”短短一句寒暄的話,卻傳達了好幾層意思:其一說不喝酒,隻是不願和你喝酒而已;其次是在表達自己與趙厚、趙廉早已站在一起,與你自始至終都不是一路人;其三事到如今彼此開誠布公就好,無需在繼續演戲。


    趙雲瀾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轉過身,淡淡一笑:“無妨,我也是剛到,而且此處風景極佳,正好欣賞欣賞。”


    “聽說肅親王真正的死因已經查明,實在是沒有想到,肅親王一把年紀了,居然還如此風流。”蕭慕言肆無忌憚的嘲諷道。


    聽到蕭慕言的諷刺,趙雲瀾沒有絲毫的不忿,淡定從容的說道:“的確是貽笑大方,丟盡了顏麵,此事我已稟報父皇,旨意不日便會送達,如果所料不錯的話,肅親王府眾人皆要一命嗚呼了。”


    “如此真是枉費了殿下的一片苦心,畢竟好不容易將罪推到了趙然身上,沒成想最後還是全家滅門。”


    “說到這裏,我正好有一事未解,還望蕭兄明言?”


    “我知道殿下想問什麽,實不相瞞,我們早就知道殿下會為肅親王脫罪,尤其是你親手殺了趙然之後,我們就更加篤定了,之所以當時沒有反應,是因為我們早就準備了後手。”蕭慕言伸手,示意趙雲瀾坐下聊。


    “後手?”


    “嗯,販賣人口、喜好雙修,其實隻是肅親王的罪過之一,相對於他犯的另一個罪,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小巫見大巫?還請蕭兄明言,我已經做好準備了。”販賣人口若是小巫,那大巫豈不是要把天捅破。


    “肅親王曾花重金,收買了安西邊關軍的一名將領,然後將從這位將領手中得到的安西邊關的布防圖,偷偷交給了慕容擎天。”


    “什麽?!”此話猶如晴天霹靂、當頭一棒,驚得趙雲瀾頓時站了起來。


    “人證、物證皆在,殿下若是不信,回頭我可以交給你。”如今人已死了,人證、物證留著也沒用了,所以蕭慕言非常痛快。


    “他作為藩王,又是我父皇的親哥哥,為何要賣國,不知蕭兄可知其中內情?”任憑趙雲瀾再聰明,也無法理解趙廣先的所作所為。


    “隻因安西王曾經揍過他一頓,而且讓他當眾出了醜,於是肅親王一直懷恨在心,而他選擇解恨的方法,便是安西幾十萬大軍的命。”


    “這個老匹夫,理該千刀萬剮,如今身死真是便宜他了。”趙雲瀾是真的氣憤,打心底恨不得將趙廣先抽筋剝皮。


    “所以殿下就算將他販賣人口的罪責推到別人身上,我也會將他置於死地。那麽早就知道,又提前留了後手,我們自然不會有任何反應。”


    “原來如此,多謝蕭兄解惑。如此說來,當初在三位長史進宮前,你們就早已料到了後麵的一切,所以刻意隱瞞了趙廣先的重罪。不得不說,當真是好手段,走一步看十步,真心佩服。”趙雲瀾說完,真心誠意的拱手抱拳。


    “殿下謬讚了,實不敢當。無論如何,燕北、安西、建安依然是大燕的屬地,我等也依然是你們趙家的臣民,之所以對主家用計,實乃夾縫中求生存,不得已而為之,想必殿下可以理解。”


    “嗯,完全理解。既然蕭兄今日如此坦誠,那咱們不如聊的更透徹一些。”


    “嗯,殿下所言極是,今日之所以約殿下前來,就是為了打開天窗說亮話。”


    “好,你我入晉,最終目的無外乎是為了爭奪晉州,雖然趙廣先死了,但我可以上報朝廷,讓陛下封我為晉王,如此我便手握三萬城守軍,然後再加上帶來的五千禦林軍,想把你們趕出晉州實屬不難。”


    “的確不難,畢竟我們三家都沒有謀反的打算,自然不會與殿下刀兵相向,但恕我直言,殿下此刻是絕對不會做晉王的。”蕭慕言無比篤定的說道。


    “蕭兄還真是直言不諱,竟然不留一絲餘地。所以你們逼迫虎嘯軍改道晉州,也是早就預料到,我會請封晉王?”


    “逼著虎嘯軍改道,主要是為了安西大軍考慮,不瞞殿下燕北已於安西結盟,我們是斷然不會看到安西陷入險境的,至於讓殿下為此放棄晉州,隻是順勢而為而已。”


    “好一個順勢而為,蕭兄,我現在對你們燕北真是有些恐懼了,這得是多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材,才能有如此高深莫測的謀略,說實話,除了我父皇,我從未想到世間還有如此高人。”此乃趙雲瀾發自肺腑之言,同時想到這幾日自己與蕭慕言三人的鬥智鬥勇,真是可笑至極的小把戲。


    “殿下言重了,所以殿下如今已欣然做好放棄晉州的準備了,對嗎?”蕭慕言沒有拐彎抹角的直接問道。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問蕭兄一個問題,當然這個問題的答案,直接關係到你想要的答案。”


    “殿下請說。”


    “其實蕭兄不說,陛下也已經猜出你們兩家秘密結盟一事,假如晉州再被蕭兄收入囊中,那燕北和安西便真的是從東向西連成了一線,更是將大燕和北元完全隔開,說白了已和國家無異。假若有一天你我兩家開戰,蕭兄是否會聯合北元一起扛燕?”趙雲瀾說完,立馬死死盯住蕭慕言,目不轉睛的觀察著蕭慕言的表情。


    “燕北封王一百二十年,數次與北元激戰,僅是戰死沙場的將士就有數十萬。”蕭慕言一字一句的給出了回複,句句不提承諾,但字字均是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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