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的深夜,城門洞中,停了兩輛馬車,這本是一件平常之事,但蕭慕言和於小懶在看到馬車之時,立馬不約而同的停止了前進的步伐。


    “公子,現在是深夜對不對,白天這裏都沒有馬車,為何此時停著兩輛,難不成是在躲雪?”於小懶捂著嘴問道。


    “呃,這種可能性著實很低,如果我告訴你車中之人是在等我們,你信不信。”


    “信,公子的話我自然信,那是在這裏等他們來,還是咱們過去。”


    “過去,站在這裏淋雪也太遭罪了。”


    二人看見馬車的時候,車夫也一樣看見了他們。


    待二人進了城門洞,車夫輕輕的掀開了前車的車簾,緊接著穿著淡黃色鬥篷的趙沁慢慢從車中走了出來。


    蕭慕言和於小懶剛一進入洞中,並沒有去看馬車,而是立馬低下頭抖起了身上的雪,當蕭慕言抖利索了抬起頭,正好與剛剛走下馬車的趙沁四目相對。


    未等蕭慕言開口,趙沁便微笑著說道:“早聞小王爺英姿非凡,如今一見果然非同凡響,如此天氣難得在遠鄉遇到故人之子,實乃人生一大幸事。”


    蕭慕言不由打量了一眼趙沁,內心不由暗歎:真是一副禍國之姿,棺材裏的古星辰倒是豔福不淺。


    打量、暗歎完,蕭慕言拱手行禮,淡然說道:“蕭慕言見過郡主,既然是偶遇,那也真是太巧了,在下也是感到非常榮幸,雪大路滑小心駕車,告辭。”


    趙沁不由捂嘴輕笑,伸手攔住了蕭慕言,輕聲說道:“小王爺倒是一點寒暄的意思也沒有,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開門見山,本宮在此是在等你,更確切的說是在等我夫君的屍體。”


    “嗯,既然說到這裏,敢問郡主,郡主貴為皇族,深受陛下隆恩,曾手握織造大權,為何幫著西楚禍害燕北呢?”蕭慕言從容問道,倒是沒有絲毫生氣。


    “本宮怎會和西楚沆瀣一氣,更不曾有禍害燕北之心,燕北亂大燕必然陷入危機,這麽淺顯的道理毋庸多說。本宮所為,隻是當年欠了一個人情,不得不還而已。”趙沁娓娓道來,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倒是沒有一絲歉意。


    “嗯,當知道朱銘博是織造的釘子之後,我爹就斷言,必定是郡主私下欠了人情,你我同為大燕效力,也算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既然如此,做個買賣如何?”蕭慕言從始至終也沒有任何怪罪之意,都不是小孩子,自然不會抓著對錯不放。


    “說來聽聽。”


    我用古星辰的屍體,換那個人的名字,如何?”


    “成交。”趙沁說完,輕抬玉足,來到蕭慕言身側,誘人的紅唇貼在蕭慕言耳邊,輕聲細語的說了一個名字。


    聽到這個名字,蕭慕言頓時眉頭緊皺,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趙沁。


    隻見趙沁嫵媚一笑,又貼在蕭慕言耳邊呢喃道:“怎麽,嚇著了?”


    身為童子的蕭慕言頓時一個激靈,立馬說道:“不至於,隻是有些驚訝而已,實在是想不到會是他。”


    “他隻是請本宮想辦法,不讓繡花廳察覺到七殺堂進了燕北,至於其他本宮一概不知,小王爺如此聰慧,自查便是。”趙沁說完便直直的看向於小懶肩頭的棺材。


    蕭慕言立即示意於小懶將棺材放下,然後退到一邊,不露聲色的觀察著趙沁的表情。


    車夫立即上前,掃去了棺蓋上麵的雪,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當古星辰的屍體展現出來那一刻,趙沁頓時濕了眼眶,佇立在棺材前久久凝視著胡星辰的臉,片刻之後才抹掉滑落的淚滴。


    難掩悲傷對車夫的說道:“蓋上吧,放到後麵的馬車上,帶他回家。”


    然後恢複如常的看向蕭慕言,淡然說道:“你我兩不相欠,今日一別,小王爺保重。”說完徑直上了前車,下一刻兩輛馬車出了城門,疾馳而去。


    蕭慕言卻沒有離開,而是看著馬車消失的方向,不知在想著什麽。


    於小懶靠在牆邊,回想著今晚和林四嵬對戰時的感悟,想著想著突然問道:“公子,不對啊,這位郡主怎麽會知道我們剛剛殺了林四嵬,還帶回了古星辰的屍體?”


    “因為那兩個食客是她安排的。”蕭慕言淡淡說道。


    “啊,那就更不對了啊,如此來說的話,就是她既知道自己丈夫被林四嵬所殺,也知道屍體在林四嵬那裏,更知道林四嵬住在哪,可三年來為何不去報仇,反而一直等到我們出現呢?”於小懶更是不解的問道。


    “小懶,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這點我也沒有想明白。”蕭慕言剛剛想的也是這件事。


    “那公子剛剛怎麽不問她?”於小懶自然認為這是最簡單的辦法。


    “因為她會說根本不認識那兩個食客;還會說是因為打不過林四嵬,所以三年來一直沒有殺了他,也沒有從他那取回屍體;她還會主動告訴我們,是她的眼線發現了我們的行蹤,知道了我們帶著古星辰的屍體回來了,所以她才在這裏等著。”蕭慕言一股腦的說道。


    “啊,這麽說,我都不信,實在是太離譜了?”


    “可是我們沒有任何證據,不是嗎?”蕭慕言說完便再次陷入了沉思,閉著眼仔細的回想著這些天的細枝末節,唯恐遺漏了重要線索,一炷香之後,蕭慕言搖了搖頭,和於小懶一起向客棧奔去。


    “小懶,抓緊時間睡覺,醒了接上一斤,咱們回府過年。”


    “好的,那個公子臨走之前,我能不能見南橋一麵?”


    “這是你和她的事,見與不見,你自己定;見與不見,她說了算。”


    “好嘞!”


    對遊子而言回家過年絕對是極度開心之事,更何況家裏還有佳人等待,所以一大早,蕭慕言就醒了過來。


    更難的是一向嗜睡的於小懶居然起的更早,聽到蕭慕言屋裏的動靜,立馬推門而入,恨不得拽著還沒穿外衣的蕭慕言趕緊去南府。


    大白天南府自然不方便去,二人來到了那處隱蔽的院子,好的是一斤已經來了,南橋也在。不僅帶來了灰馬,還多牽了兩匹上等的河曲馬。


    秦似卿從袖中掏出來一張十萬兩的銀票,硬要塞給蕭慕言讓他還債,十萬兩當然不是個小數目,幾乎是南府的全部家當,心意領了但銀票堅決沒收,隻是胸有成竹的告訴秦姨自己已經有了對策。


    一斤倒是還好,神色如常的和南橋道了別,但於小懶卻又犯起了花癡,站在院中癡癡的望著從未看她一眼的南橋,不過這次也有了進步,起碼沒有流哈喇子。


    蕭慕言看著他無奈的搖了搖頭,而秦似卿隻是抿嘴笑了笑,唯有一斤雙手合十,唏噓短歎道:“阿彌陀佛,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此話一出,蕭慕言和秦似卿頓時笑彎了腰,而南橋也破天荒的走到於小懶麵前,對他說了這輩子的第一句話:“於少俠,告辭。”


    下一刻,於小懶的哈喇子又無法自拔的流了出來,還沒等他回話,南橋便轉身回了屋中和蕭慕言正式的告了別。


    臘月二十二,黃昏,雪還在下,不過小了一些,棄城通往臨門關的大道上,三匹馬在疾速的狂奔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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