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城,夾在大燕和北元中間,位於臨門關東北和樊城東南方向,是天下間獨一無二的存在,因為它是一座不屬於任何一方的孤城。曾經大燕和北元倒是爭奪過,但最終都是果斷的放棄了,所以這裏至今沒有府衙,更沒有王法。


    棄城向來是世間最好的避難所,犯了十惡不赦之罪的,欠了一身巨債無力償還的,躲避仇家追殺的,懷揣不義之財的等等,但凡在四國內活不下去的都來了這裏,加上祖祖輩輩就住在此的本地人,一同構成了如今人口密集,魚龍混雜的棄城。


    這樣的城市,自然會被大燕和北元放棄,雖然城門上寫著東都城這個名字,但所有人都稱它為棄城。棄城中人隻認實力和銀子,所以這裏很亂,亂的一塌糊塗。


    棄城分為內城和外城,外城自然都是既沒實力也沒銀子的落魄鬼,而內城卻截然相反,店鋪林立、燈紅酒綠,有奢華的酒樓,揮金如土的賭場,色藝無雙的妓院...


    總之內城的繁華不比任何地方差,但想要領略它的繁華,不僅要有實力和銀子,更重要的是能有命走出外城。


    麵無表情的蕭慕言,腰間別著鬼刀的於小懶,還有騎著高頭駿馬的一斤,從無人看守且少了一扇大門的西城門進入了外城。


    外城人很多,多到城門口就有很多人,當他們剛剛踏入這片土地,一群手持各種武器的凶神惡煞眨眼間便將他們團團圍住。


    好像對這些人非常熟悉的於小懶,二話不說就是一刀,快到這些人還沒反應過來,他的刀就已歸鞘。


    下一瞬,一聲歇斯底裏的嚎叫響徹雲霄,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望過去,隻見嚎叫之人麵色猙獰的捂著右耳位置,雖然死死捂著,但鮮紅的血液依然從指縫間洶湧的流出,而下一刻此人突然抬起了左手,心急如焚的指著他身旁之人,想要張口說話卻疼的發不出聲音。


    旁邊被指之人也是一頭霧水,也許是為了解惑,於是他選擇了最簡單的理解方式,一刀插進了嚎叫之人的胸膛,殺豬般的嚎叫也戛然而止。


    嚎叫之人到死也沒有說出自己的意圖,當他直挺挺的摔到地上,右手脫離了捂住的位置,眾人這才發現他的右耳處早已沒了耳朵,隻留下一個血漬呼啦的窟窿。


    將他一刀捅死的人,好像也明白了什麽,向後撤了一步,原本左腳站立的位置赫然出現了一隻耳朵。


    眾人這才明白他為何如此著急,原來耳朵被別人踩在了腳下。


    明白了也隻是明白了而已,下一刻所有人又齊刷刷的看向蕭慕言三人,而身邊的死人對他們而言就像死了隻螞蟻一樣。


    蕭慕言依然還是麵無表情,於小懶卻在不屑的冷笑,而一斤正在為死去之人念經禱告。


    於小懶輕蔑的在眾人臉上一掃而過,然後轉過身一斤輕聲說道:“一斤,把眼睛閉上,告訴你了,在睜開。”


    當於小懶轉身的那一刻,一個身材修長的持劍青年,縱身來到於小懶背後,一劍刺向於小懶的後心。


    如此又快又準的一劍,任誰看,都必能將背身少年刺個透心涼,但下一刻這群凶神惡煞全都瞪大了眼睛,臉上均是一副震驚之色。


    於小懶自然還活著,而偷襲的持劍青年卻死的徹徹底底,頭被割了下來,任誰都會死的徹徹底底。


    對於這群凶神惡煞而言,死人他們見過很多,也曾經把別人的頭砍下來過,所以這些並不是讓他們震驚的原因,而他們之所以震驚是因為,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清,於小懶是如何出的刀。


    當他們還沒震驚完,於小懶又動了,這一次幹淨利落的抹了兩個人的脖子,殺完人立刻又站到了原來的位置,極為不耐煩的冷冷說道:“滾,還是死。”


    凶神惡煞們卻在猶豫,但於小懶已經沒有了一絲耐性,抽刀、歸鞘,眨眼間地上又多了三具屍體。


    下一刻,這群想奪財害命的凶神惡煞頓時散開。


    當凶神惡煞散開的瞬間,馬上又圍上來一群滿臉堆笑,像見到了親爹一樣的笑麵鬼,完全不在意地上的死人,更是看都沒看一眼,直接踩著幾具屍體,將蕭慕言三人圍住,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喊到:


    “三位少俠,既然活著就需要吃飯、住店...”


    “三位少俠,是暫住還是久居,我...”


    “我這裏有好的院子,短租久居都行。”


    “別聽他們的,住客棧才是物美價廉...”


    “少俠我這裏有最會伺候人的姑娘,保證讓你爽到骨頭裏。”


    “尊客,要不要賭上幾把,四通賭場歡...”


    一群人嘰嘰喳喳,隻聽蕭大債主特別實在的說道:“在下欠了十五萬兩銀子,所以才來到棄城逃命。身上沒有一錢銀子,能不能先賒賬,等我有...”


    下一刻所有人的笑臉立馬均變成一副無比嫌棄的表情,一哄而散。


    笑臉鬼走了,第三波人又圍了過來,既不凶狠也不客氣,一個個愛搭不理的說道:


    “八方來財棺材鋪,早晚都用的上。”


    “死之前賺點棺材錢,我們家便宜。”


    “隻要銀子夠,不但有棺材還幫你們收屍。”


    第四個人剛要開口介紹,於小懶冷冷的說了一個字:“滾。”


    第三波人倒是很高傲的滾了,但第四波接踵而至:


    “有沒有仇人,我可以保證讓他們死的很徹底。”


    “一件貂裘一條命,一匹馬三條命,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我這裏一匹馬可以殺五個人...”


    “三件貂裘,一匹馬,我們兄弟倆可以幫你們把仇家滿門...”


    足足耗掉了一個時辰,三人才擺脫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群。


    進入城中,腳下這條正對城門的主路倒是寬敞,兩旁也有不少酒樓、客棧,雖然它們招牌不同、名字各異,卻無一例外的簡陋。雖然如此,蕭慕言卻很清楚,對於絕大多數的外城人而言,這些廉價的酒樓、客棧也是他們高不可攀的所在。


    於小懶自進城之後,臉上就莫名的浮現出一副極其厭惡的神色,恨不得馬上離開,不再踩到這裏的一粒土,不再聞到這裏的任何氣息,不再看到這裏的人、這裏的房子、這裏的一切,總之不想看到這裏的一切。


    蕭慕言自然知道原因,從鳳儀城離開的時候,他根本沒想讓於小懶跟來,也是在於小懶的追問下,才說出了此行的目的地。


    當於小懶毫不遲疑說出要陪他來的時候,蕭慕言猶豫了許久,最終之所以答應,一是認為五年過去了,於小懶應該放下了一些;二是堅信有些過往需要他自己撫平。


    而且一路行來,於小懶並沒有一絲異樣,但進城之後,察覺到於小懶的神情,才明白他自始至終都深埋在心裏。想到這裏,蕭慕言擔心的看了一眼於小懶,不由暗歎:是啊,誰又能輕易忘掉呢。


    “小懶,你帶著一斤去臨門關大營等我,這裏我應付的來,忙完我就去找你們。”


    於小懶卻毫不猶豫的拒絕道:“不用,公子,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有些事需要我自己來了結,了了就徹底了了。”


    說完,於小懶熟悉的走進了一條小巷,一斤和蕭慕言也隨之進入,然後跟著一番七拐八拐之後,三人才停住了腳步。


    三人眼前是一片破敗的房屋,滿是泥濘的小路,還有一群正在忙碌著但衣著單薄且渾身髒兮兮的人。


    於小懶緩緩走到一間院牆塌了一半,院門已不知所蹤,幾乎沒了房頂的小院前,望著裏麵幾個衣不遮體的孩童,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久久的站著。


    蕭慕言站在於小懶身後,靜靜的陪著他。


    半晌,一斤忍不住問道:“於施主,這是哪裏?”


    “我家。”於小懶淡淡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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