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太上皇趙構過世三個月後,恢複健康的天子趙昚追冊諡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廟號“高宗”;隨即,天子以身體不適為由,退居安樂宮,將大權全部交於皇太子趙惇,命太子監國。手機輕鬆閱讀:整理所有章節都是請到


    此時,清查之舉已經告一段落,皇太子趙惇命自己的原太**屬臣分成各個小組,開始和六部原來的賬目進行核對。正是因為這些由母後精選班底的存在,趙惇當初才敢下令清查家底。


    清查家底的這一年,也是趙惇和這些懂得實務、忠心不二的近臣們磨合的時期,君臣共同利用下麵報上來的數字對大宋的現狀進行清理和辨識。大家都很清楚,這次報上來的還是有水分,需要分析和審核,但總比沒有的好。


    再加上趙惇在大宋境內行走時從民間得來的認識,也使得他對未來的朝政有了更深一步的見解和更深一步的領悟。


    朝中的空氣驟然緊張起來,白癡都知道下麵報上來的數字和六部原先的數字絕對會有差別。雖然皇太子已經承諾不再追究過去之事,但萬一皇太子反悔、或是采用其它什麽手段,隻怕又是一場風波。如今太上皇帝趙構已經亡故,天子趙昚對皇太子是百依百順,根本不會約束於他,這讓很多臣子都是脊背裏直冒冷汗。


    讓人忐忑不安的四個多月終於過去,太**屬臣的核對總算是結束了。但皇太子趙惇並沒有就結果多說什麽,而是下令,將各部自己該管的項目作成對應的帳目,全丟給各部自己去核對,然後讓各部就核對的結果上個奏折,把不足和改進方式說清楚。


    等六部的奏折全部送到皇太子趙惇的麵前,他又下了一道旨,讓如今的中樞省三位宰相把所有的奏折遍,然後再向他上奏折承述對此事的見解。


    等拿到了三相的奏折,皇太子趙惇把它和六部的奏折一起複製了數百份,除去了一些敏感的數據和內容,然後分發給在京的各級官員,讓他們來評價一下。メち


    這下可好,公開了的清查結果頓時惹起了一場風波。原先上報的各種情況明顯要好於此次清查的結果,而且,有不少都是對國家非常重要的,比如每年收入、糧食的儲存、軍隊的訓練和軍需等等。如果按此次清查的結果,大宋現在整個國家的狀況不比當初中興之時好多少。


    此時的朝廷中,還是以當年太上皇信重的守舊、主和的文臣為多。雖然到現在太上皇已經退位十九年,也去世了一年多,天子趙昚前後親政已經二十年。但天子趙昚為人太過善良,正如秦檜當年所預計的,太上皇退位之後還是利用自己信用的臣子幹涉朝政,他在朝中的影響並沒有減弱多少。


    武將對朝廷政務的參與雖然比起過去有了很大提高,但還是沒有對軍隊和戰事的指揮權,仍然是“兵不識將、將不識兵”。


    原來在隆興年間進行的調整,不過是初步的整頓,根本未能深入。再加上朝中守舊勢力和主和投降一派一直控製著主要的權力,又有太上皇趙構在背後給他們撐腰,就連孝賢皇後虞水靈也沒能把全部的軍事指揮權從文官手中拿回來。


    至於大宋朝廷總也免不了的政爭,現在也並沒有完全根絕。這也和立國以來“異論相攪”的祖宗家法有關,大宋天子所用的宰臣之間經常存在不同的政見,讓臣子們不能團結,爭鬥不休、互相牽製,便於天子控製朝政。


    雖然當今天子趙昚還算是明君,但他從小也受著大宋皇室的教育,也稟承了大宋君主的從政習慣。這點,連當年孝賢皇後虞水靈還在世的時候,也從無例外,皇後總得平息朝廷中的政爭,這也是導致皇後過度勞累的原因之一。


    現在的大宋朝廷,除了比較大的主和、主戰之爭外,還有控製著朝廷的主和派本身的爭鬥。||朝堂上以崇尚空談的文臣為主,參知政事龔茂良為一派,主和但不支持理學;後起的左相,就是左仆射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留正為一派,支持理學成為治國的根本,相互爭執不息。


    也是因為天子趙昚個性好的過頭,再加上素來優柔寡斷,臣子們在朝堂之上自然是大吵小吵不斷,給大宋的中興大業帶來了極其嚴重的負麵效應:大家全忙著政爭,還有什麽心思去振興國家。


    現在清查的結果一出來,有上書要求處分六部官員的、有要求中樞下台的、也有要保主政大臣的,亂作一團,整個朝廷都吵成了一鍋粥,結黨互攻。


    在這些奏章之中,有一種奏折讓趙惇是哭笑不得,其中大談天理,認為講求財政是聚斂民財,隻有俗吏才會留心政務,皇帝應拱手治天下,這樣方為君子。


    大宋隆興二十年六月,臨安城中心皇宮正殿。


    今天大朝會的議題,是皇太子趙惇特地下旨就前麵清查結果做總結。所有的臣子都膽戰心驚或是惴惴不安,誰也不知道這朝廷之中會出現什麽樣的事情。


    朝會一開始,整個朝堂上安靜的很,半天沒一個人說話。這雖然不是皇太子趙惇第一次單獨上朝,但卻是第一次不按牌理出牌的朝會,評價前麵清查的結果,誰敢先開口,說不好就是找死。


    “怎麽?說不出來話了?你們不是一直都很能吵吵的嗎?東西你們也都看了,有什麽就說。”終於,在上麵看著臣子們鼻對口、口對心,就是不說話的皇太子趙惇開口了,他拿起麵前的幾本奏章:“今天本宮就是給你們說話的機會,不以言罪人。如果沒人開口,就都給本宮在這裏站著,站到有人說話為止。”


    好嘛!這位皇太子的脾氣還真是夠厲害的,沒人說話就大刑伺候——罰站,而且還不許走人。


    第八節


    一般過去朝廷中遇上這種情況,都是親近之臣先上來說上個幾句,把氣氛給緩和下來,其他人才能開始發表意見。x?s!可問題是,這位皇太子主持政務不過一年,其中還有好幾個月是在為太上皇帝趙構守孝,根本沒有和朝廷裏的臣子們多打交道。


    皇太子信重的近臣大部分是武將出身的人,比如嶽氏兄弟,身份雖高卻無參政之權;他所信任的文臣大都也是太**中的近臣,按朝廷的規據,在朝中沒有空位的時候,這些太子近臣暫時還無法位列朝班。其他臣子中,能夠和皇太子說上話的就不多,更不用說是信重的老臣了。


    至於一直參與朝政的肅郡王趙適,他是皇太子的兄長,但卻身處嫌疑之地,不好過多插嘴,再加上他素來小心的個性,現在也隻是在一邊坐著旁觀。


    過了一會兒,還是沒人開這個口,沒人願意當炮灰。


    皇太子趙惇不耐煩和他們磨洋工了:“既然沒人願意說話,那本宮就點名!左仆射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留正,你是左相、眾卿之首,你先來。”


    左仆射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留正心裏叫苦,可皇太子已經點了名,不出來說話是不行的了,隻能跺著方步走到了朝堂的中間,向著太子先是一禮:“老臣身為左相,對六部所報之數有差額之事,確實負有監管不嚴之責,請殿下……”


    皇太子趙惇不耐煩的直接打斷了留正的話:“本宮叫你出來不是讓你認罪,是要問你今後該怎麽辦!本宮早就說過,以此次清查為準,過去隻要不是貪贓枉法的,一律不再追究。你身為左相,是要對今後有個計劃、有個說法。”


    “既然殿下有旨,老臣就不推脫了。”留正咳了一聲,正了正嗓子:“今次上報的情況實在是出人意料,我大宋實力確有不足之處,今後當以仁治天下,以‘理明人心’,方可得天理、人和之利。”


    趙惇聽到這裏,差點給氣樂了,心說我讓你在這裏說一下怎麽應對現在的局麵,你倒好,跟我講起理學來了。


    “治理國家怎麽能光憑一個‘理’字,左相的話偏頗了。”一個文臣從左麵的行列裏走了出來,不是別人,正是左相留正的老冤家參知政事龔茂良。


    他出列來先向皇太子趙惇行了個禮,然後開口說道:“派諸多虛妄,不可做為國家的基礎。至於六部所報情況,出入雖大,但並不是不可救。”


    大家一聽,這位似乎還有些見解,全都看向了龔茂良。


    留正不服氣的“哼”了一聲,陰陰的開口“朝廷之事已經到了此種地步,不知龔副相有何可以立挽狂瀾的見解?”


    為了氣人,留正還故意在那個“副”字上咬了重音。


    “不過是先清算戶部錢糧,然後再調整支出,減少軍費開支,以便量力而行。”龔茂良一上來就向軍費開炮。他這麽做倒不奇怪,自他為相之後,下麵的官員一談到邊防、談論軍事,就要被他譏笑、甚至謾罵。因為一味的反對備戰,又想奪取軍隊的控製之權,引起了天子趙昚的反感,如果不是皇後虞水靈的突然離世,他連這個參知政事都做不下去。


    聽他這樣一說,不少臣子的眼睛又都溜到了皇太子的身上,誰都知道這位太子殿下是支持恢複中原的,龔茂良這話隻怕會得罪了他。


    誰知,皇太子趙惇倒很是平靜,隻點點頭:“繼續說,本宮今天就是讓你們說話,一次說完。”


    “謝太子殿下寬宏。”龔茂良見太子一臉的平靜,並沒有生氣的表示,膽子也大了起來:“殿下如今親理朝政不久,一定會有些小人借機生事,以千秋功業之說引誘殿下,以使其借機得利。望殿下能考慮到祖宗創業的艱難,太上皇的教導,以保境安民為任,天下百姓幸甚!大宋江山幸甚!”


    “此話倒也有理,但過偏了。”看皇太子真的沒有管龔茂良說什麽,下麵的大臣膽子大了起來,一旁又上來一臣。


    這一下開了頭,整個朝堂之中一片嗡嗡之聲,上麵是臣子們對吵,下麵是小聲議論。


    坐在上頭的皇太子趙惇看著下麵諸大臣們你一句我一聲的亂吵,心中好笑,真不知道他們這樣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累不累。


    等下麵的眾臣吵了快半個時辰,趙惇看火候到了,這才抬手示意旁邊的內侍。內侍立刻喝止了眾臣的吵嘈:“肅靜!”


    臣子們都安靜下來,抬頭看向這位皇太子,看他打算說什麽。


    “前麵的舊帳不必算了,現在主要是下一步該如何打算。”趙惇說了一句,看下麵的臣子們又在躍躍欲試,抬手製止了他們開口:“至少,從此次上報的情況來看,虛假的成分太大,這讓朝廷舉措之時無所適從,這點沒有異議吧?”


    眾臣對這點倒是都沒有什麽異議,全點頭表示讚同。


    趙惇繼續又說道:“既然這樣,我們先把如何改變前麵執政不合適的地方放下不談,這牽涉的麵實在太廣,一時也談不出個什麽結果來,就解決這上報不實來做人謀劃吧。否則,連自己的家底多少都弄不清楚,一旦朝廷有事,根本無法安排。”


    下麵的眾臣又開始嘰嘰呱呱,各述己見,有的說應該規定下麵上報的數字有誤、上報之人要擔責,有的說要地方官員先把數字搞清楚了再上報……


    各種意見滿天飛,整個朝堂之上吵的比外麵的市場還熱鬧。趙惇懶洋洋的靠在自己的座位上,順便瞥了端坐在左側的兄長肅郡王趙適一眼。


    趙適感到弟弟的眼光掃了過來,兩人相視苦笑:大宋朝的眾位臣子們這個亂吵吵的壞毛病,還真是改不掉了,吵了半天,根本沒能吵出個結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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