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文軒雙手負在身後,冷著臉說了這兩字。與此同時,他的目光極快往四周掃了一遍,一副謹慎戒備的模樣。


    文軒疑心這裏會不會有什麽陷阱,結果並沒有。


    而後他將視線投向了那條山林深處的小道。站在這入口處,就能感受到山中靈氣充沛,確實是一塊滋養靈物的好地方。


    文軒這才將簡易的說辭信了八成,總算開始往林中走去。


    他卻隻顧自己走,都沒有往後看上一眼,反正那傢夥總會跟上的。


    “師兄……”簡易果真默默在後麵跟了好長一路,隻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你是不是生氣了?”


    文軒麵無表情地反問,“你說呢?”


    “因為我處心積慮接近你?”簡易又問。


    文軒腳步忍不住頓了一頓。對方承認得這麽坦然,他反倒是無言以對了。


    這麽一頓,簡易便追了上來,站在了他的身側,“我為了接近你,確實做了很多事情。我說過你會再來找我的。但是既然你真的又來找我了,這就說明,你對眼前的情況並不甘心,不是嗎?”


    文軒將目光移過來,望著他的臉,“你想說什麽?”


    “利劍。”少年的聲音清脆響亮,如金玉相擊,“不該斷。”


    乍聽此言,文軒掌心猛地一緊。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身側,那裏原本是掛著那柄飛劍的,此時卻隻餘一個空空的劍鞘。


    利劍,不該斷。


    好半晌,文軒一笑。真想不到,一個初識不久的鍊氣少年,居然能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可它已經斷了。”他狀似平靜地回了一句。


    “但你知道它不該斷。”簡易說到得意處,總喜歡揚起眉梢,“所以你才會來找我。”


    文軒在原處站了站。


    是啊,他之所以會被一塊黑金礦石給死死拿捏住,究其根源,隻是因為他想要修復那柄劍而已。若不是如此,就算簡易再在這上頭弄出多少花招,也和他毫無關係。


    而後文軒搖了搖頭,再度邁開步子,繼續沿著這小道往山林深處走。


    簡易依舊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


    片刻之後,山林越走越深,山道已經漸漸看不到蹤影。兩人卻都沉默著。這沉默仿佛和之前一樣,但他們都知道,經過剛才那短短的對話,兩人間的氣氛其實已經完全不同了。他們隻是都在等待對方。


    “是誰讓劍斷掉的?”


    “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又是忽然地,兩人同時開了口。


    文軒不由一愣,簡易卻是喜笑顏開,反倒是因為這默契而高興了。


    “師兄。”他道,“好像是我早了一剎那。”


    確實是他早了一剎那,文軒無法否認。但他所問的那個問題,文軒又實在不太高興回答。


    是誰讓劍斷掉的?當然,就在昨天早上,是駱輕泉打斷了滄瀾劍。但文軒知道,這不會是對方想要的答案,因為對方問的根本不是那滄瀾劍。


    “無人讓劍斷掉。”好半響,文軒道,“天意如此罷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簡易搖了搖頭。


    “事實本就是這樣。”


    “那麽究竟是誰給了你現在的功法?”簡易徑直又問。


    文軒皺了皺眉頭。昨日簡易就問過這個問題,他沒有回答。而之後他一直不願與這傢夥再有牽扯,很大一部分原因,大概就在於他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被繼續糾纏。


    “既然已經知道功法不對勁,這個給你功法的人,難道不該好好懷疑一下嗎?”簡易卻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的不滿,“或許他是故意……”


    “夠了!”文軒終於忍不住大聲喝止,“你不要越說越過分!”


    簡易聳了聳肩,絲毫不被唬住,隻是筆直看著他。這目光十分平靜,平靜得有幾分古怪,仿佛其實他早已知道答案,隻是要等待文軒親自說出口而已。


    就在這種目光下,文軒兩手握成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的,好半晌,終於吐出了兩個字,“掌門……”


    簡易雙眼頓時一亮。這兩個字,他可是久等了。


    “掌門師叔在將那功法交給我的時候,早已將其中弊端告訴過我。”文軒咬著齒門,一字一頓地講述道,“是我自己選擇要修習的。”


    簡易的神情變得有些微妙,嘴角勾起地弧度似笑非笑。


    “還是快收起你那些無端的揣測吧。”文軒看不懂他的反應,不禁又咬了咬牙,“掌門師叔根本沒有理由……”


    這句話他剛說到一半,忽然神色一凜,扭頭往去路看去。那方向通往山林的最深處,簡易聲稱有珍貴靈藥的地方。文軒本以為這隻是簡易隨口瞎扯的一個幌子,但就在剛才,他忽然感到有一股危險的氣息,從那方向傳了過來。


    “吼!”妖獸的咆哮緊隨其後,驚走了一林的飛禽走獸。


    “這是……”文軒稍微用靈氣探了探,頓時臉色一變,“三級妖獸!”


    三級妖獸,就約等於人類修士的凝元期了。而且因為妖獸皮糙肉厚,往往比普通的凝元修士更難對付。


    換做以往時候,文軒說不定還能試試,但此時他手頭無劍,實力根本發揮不出。實際上,要不是簡易聲稱隻需要築基以上修士幫助,文軒也不會那麽果斷就接下這個委託。


    “你早知道有這傢夥嗎?”文軒這句話問得都有些咬牙切齒了。


    簡易點頭。


    早知道有這傢夥,還敢寫什麽築基以上!要真來個築基期的和他一起,怕是得雙雙死得連渣都不剩!


    文軒給氣得……果斷扭頭就走。


    “誒……師兄……”簡易連忙拉住他的衣服角,“不試著弄死它嗎?有這傢夥看守,裏麵一定有好東西啊。”


    “你要就先把黑金礦石給我,讓我把劍給先修好了,我立馬回來弄死它。”文軒果斷將自己的衣服角往回拽,“不然還真不知道誰弄死誰!”


    就這麽一拉一扯,轟隆隆的響聲越來越近。而後那妖獸又是一吼,片刻間那咆哮聲已經近在耳旁。


    就在下一個剎那,那傢夥便從林子裏探出頭來,是一個渾身黑甲的四足妖獸。大如銅鈴的雙眼瞪著兩人,喉中低低嘶吼,顯然十分不友善。那獠牙伸出來簡直有八丈長,一口氣串三個人在上麵都不嫌擠的。


    文軒臉色一變,步伐一改,果斷將簡易護在了身後。


    “師兄……”簡易依舊拉著他的衣服角,在他背後弱弱道,“剛才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卻還沒回答你的問題。”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講哪跟哪啊!文軒都不稀罕理他。


    “你問我的目的,”簡易便自顧自答道,“其實就隻是想要接近你而已。”


    是啊!問題是接近了想幹什麽啊!在這種時候,文軒卻還要跟他捉這種急,簡直……


    “而我之所以接近你,是因為我想……”簡易說到這裏的時候,右手順著文軒的衣物,觸到了文軒的手心。


    “對你好。”他答了三個字。


    文軒一愣。簡易已經握著他的手,從他身後轉到了身前。


    麵對三級妖獸,簡易卻是全然不懼。


    他轉動右手腕上那個看似不起眼的手鐲,從中掏出了一張符籙。


    第6章


    文軒目光從手鐲處一掃而過,落到那張符籙上,不由得目露驚詫。


    他本以為那應該是一張威力強大的殺手鐧,然而實際上,那卻是一張空符。


    所謂空符,顧名思義,就是尚未注入任何法術的符籙。空空如也,毫無威力,隻是一個容器而已。這容器並不比其他任一符籙更容易製作,價值也不低,但在戰鬥中拿出來,顯然是幫不上忙的。


    正當文軒如此想時,簡易卻將這張空符遞到了他眼前。


    “師兄,”簡易側過頭來,出奇認真地請求道,“請借我一臂之力。”


    文軒一瞬間似乎明白了他想做什麽,卻又忍不住懷疑自己是否會錯了意,“你是說……”


    “師兄當年譽滿北寧,一手冰刃之術使得出神入化,師弟我已經嚮往許久。”簡易笑道。


    果真是這個意思?文軒隻覺得荒謬。


    冰刃之術,原本隻是最普通的一個水係法術,築基期修士常用的。但當年文軒突破到築基時,領悟三門法術神通,其中之一正是這冰刃之術,使喚出來比之旁人要強上幾成。再加上文軒喜愛它出招迅速,積年累月使用下來,威力越來越勝,竟然就成了文軒當年一門絕技。


    可不管怎麽說,這也隻是築基期的招式。到了凝元的階段,能攔下這招的手段實在太多了。


    “浪費而已。”文軒道。


    簡易這次沒有答話,隻是笑了笑,仍舊將那空符遞在他的眼前。


    文軒猶豫片刻,又看了眼那黑甲妖獸。它喉中仍低吼不斷,目不轉睛地瞪著兩人,整一副如臨大敵的戒備姿態。


    麵對兩個闖入領地的陌生修士,它的選擇居然不是攻擊,而是對峙。


    這對峙使得文軒根本無法輕舉妄動。哪怕他稍微動一動手指,那妖獸也會激動得渾身鱗甲倒豎,腰背更是極力弓起,仿佛隻要他一抬手就會立馬撲來。盯得不知道有多緊,比直接攻擊還要愁人。


    無奈之下,文軒嘆了一聲,手指在空中虛劃一道,一股靈氣頓時從指尖冒出,埋入那道空符之中。雖然已經是個不中用的招式,但身旁師弟隻是個鍊氣,有這招總比沒這招要好。


    他卻沒想到,就在那空符將這道冰刃之氣存好的一剎那,簡易便微微一笑,離開他的身旁,徑直朝那妖獸側邊繞去。


    “你……”文軒臉色一變,連忙大喝道,“你找死嗎?快回來!”


    他倒是想將人捉回。但他一動,那妖獸便要跟著動。


    他不動,那妖獸倒是也不動,看都不看那邊簡易一眼。


    “師兄,別擔心。”簡易握著那符籙,神色自若地在側邊站定,“它對你的忌憚非同一般。”


    是的,文軒也發現了。這種忌憚簡直強烈得有些古怪,文軒卻已經見怪不怪。自打他有記憶起,但凡妖獸見到他,多半都是這幅德行。


    “師兄,”簡易又問,“你認識這是何種妖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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