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長安的冬天已經快要來了,大家應該已經感覺到了,長安比江南要冷一些。我這邊準備了一些保暖和生活急需的東西,一會兒大家都可以過來領取,但是要做好登記,希望大家不要損壞,否則需要賠償。」


    「第三,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會給大家五天的時間好好休息休息,這五天的糧食都是饅頭和米粥,跟今天的一樣,由我來供應。五天之後,我就會為大家安排工作,會根據工作量給每個人一定的工錢。」


    說到這裏,人群已經有些騷動起來。


    紀言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他知道自己可以先把大家安頓好,之後再說這些事情,但他很清楚滴米養恩人,鬥米養仇人的道理,所以他選擇一開始就將話說明白。


    而且這樣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有些人疑心太重,不相信他,聽了這些之後,說不定還能放心一些。


    「大家放心,每個人都會有事情可以做,男人們可以下地去理田,女人可以幫忙做衣服,孩子們可以幫忙捉捉蟲子。過些天我還會有一個工坊,到時候也會招人,所以大家不用擔心,隻要你努力工作,維持生活是沒有問題的。」


    「一會兒大家找到自己休息的地方之後,再來領取自己需要的東西。還有生病的也不用擔心,一會兒就會有郎中過來,大家排好隊,所有的藥錢都由我來墊付。」


    怕大家壓力太大,紀言補充道:「考慮到目前大家的情況都比較艱難,身體狀況需要時間恢復,小孩兒和老人十天內的藥錢,之後隻需要償還三成,18歲到50歲之間的大人,之後則需要償還六成,其餘的都由我來想辦法。」


    簡單地說明情況之後,紀言就讓大家按丞相的安排將難民們帶下去,自己則是找了吳富牛和李根,還有兩個莊子裏的老人,討論之後的工作問題。


    「有什麽糧食是現在可以種的嗎?」


    老農道:「沒有,冬天馬上就要來了,種子都生不了根。」


    其實紀言之前也猜到了,但他就是沒辦法了,才會問這麽一句,「那就要看看工坊了,如果工坊大一些……」


    紀言忽然想起來,「我知道可以種什麽了!大棚蔬菜!」


    但是問題又來了。


    剛剛白露買的那些東西,數量那麽多,一看就不便宜,說不定他的資產現在已經是負數了,大棚蔬菜需要的本錢可不低。


    錢啊錢啊,還是缺錢啊!


    紀言愁得不行。


    老農卻是很好奇,這冬天這麽冷,什麽東西都種不出來,這大棚蔬菜又是什麽東西,竟能在冬天種植。


    「公子,何為大棚蔬菜?」


    「先等一等吧,到時候還要麻煩你們幫幫忙,畢竟種田這方麵,我也不太懂。」


    紀言讓其他人去幫忙了,站在最邊上看著來來往往忙碌著的人,心裏愁得不行。


    一千八百七十二,這是剛剛統計的數據。


    他將這些人帶回來的那瞬間,就背負上了這份責任。


    其實哪兒有那麽多的工作可以分配給他們?工坊的影子都還不知道在哪兒,他也隻有一個包子鋪,壓根就要不了幾個人。


    但紀言現在隻能這麽說,他們一路趕過來,現在好不容易放鬆一點兒。給了他們希望,又放他們去流浪乞討,這樣的事情,紀言做不出來。


    但這些都還有餘地,無論是大棚蔬菜還是工坊,隻要他再努力一點,多攢點積分賣點書、買點技術,一切都還有希望。


    現在最要命的還是藥,雖然他隻負責十天的藥錢。但是這麽多人,每個人幾兩銀子,他傾家蕩產都拿不出來,更何況他現在已經沒錢了。


    這場慈善簡直就是在要他的命啊!


    巨大的壓力籠罩著他,紀言不敢再繼續看下去,一個人回了莊子的小廳,忽然自我懷疑起來。


    我是個什麽很有錢的人嗎?我已經成為大楚首富了嗎?我所有的錢都是聞奕賞的,自己什麽都沒有,為什麽要冒出來裝大款?


    我那麽喜歡錢,做夢都想要錢,為什麽要為了旁人付出一切呢?這世間痛苦的人那麽多,難得都要我來負責嗎?我又不是救世主。


    吃的、喝的、用的……什麽都等著我來安排,我能安排他們一天、兩天、三天……五天、十天……之後呢?那麽長長久久的歲月,我能養他們一輩子,再養他們世世代代嗎?


    大棚蔬菜沒有任何經驗,萬一失敗了,那將是多大的損失。


    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改變世界,也並不是什麽大善人,為什麽要背負這一千多個人的生命呢?


    ……


    紀言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經有些偏激了,但隻要一想起他們炙熱的眼神,感覺有些踹不過氣來。


    明明沒有風,但紀言忽然打了一個寒顫。


    他有些想爺爺了。


    想爺爺並不寬厚的背,想爺爺身上草煙的味道,想爺爺說話時的語調,想爺爺喊他「言言」時的樣子……


    他太累了。


    紀言甚至想蹲下來抱抱自己,忽然一邊伸過來紅艷艷的糖葫蘆,紀言晃了晃神tm,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直到他伸出手來碰了碰,才確信是真的。


    紀言拿著糖葫蘆,回頭看見了站在自己身旁的聞奕。


    聞奕穿著一身黑色的窄袖長袍,頭髮梳的一絲不苟,沒有戴什麽多餘的配飾,隻在腰間係了一塊青玉,看著他的時候目光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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