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內侍每天都想離皇上遠點 作者:阿匪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於太醫正在用火烤著兩把錚亮的小刀子,趙煜風赤裸著上身,大概是疼的,胸腹肌肉上淌著汗。“別哭了,二寶……”趙煜風搭在大腿上的一手衝我勾了勾,“過來朕這裏。”管公公抬袖擦淚,讓開位置給我,我這才敢過去到趙煜風身邊,偷偷看了一眼他後背,登時眼淚湧得更凶了。他背上插了支短短的鐵箭,流了好多血啊,看起來好痛,不會就這麽死掉吧……讓他殺完了刺客還出去瞎溜達,這下好了吧!又要駕崩了!於太醫:“皇上,可以開始拔箭了,您……”趙煜風抬手製止他,抓住我一手,失了血色的嘴唇輕顫,道:“二寶,朕這次若活不了,周亭會保護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若你沒有找到那個縫隙,周亭以後便是你的屬下,替朕護你一生周全……”聽起來還蠻好的,我哭著走神。“若朕能活下來……”趙煜風仿佛看出我走神,用力攥緊了緊我的手,虛弱道,“你能不能答應朕……”“他答應!快些讓太醫給您治傷吧陛下!”管公公在一旁著急道。什麽事都不知道就答應,這怎麽行!我忙道:“您先治傷!治好了再說好不好?”“你先答應朕……”趙煜風始終看著我眼睛,“就三年,謝二寶,三年……若朕能活下來,你給朕三年……”我看了看他那傷,道:“奴才覺著您一定能活下來的,奴才瞧著……離心髒還有段距離。”古裝片裏都這麽演,箭沒有紮在心髒上,是絕對死不了的。趙煜風:“……”“就三年!答應皇上三年能怎麽著?!”管公公老淚縱橫,拿拂塵打我的頭,“你這小子怎麽心這麽硬!他這一箭是為你中的!”我正抱著頭擋著管公公的揍,趙煜風突然胸口顫動,接著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灑得胸前,袍子上全是斑斑點點的血漬。吐完這口,他腦袋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耷拉了下來。我:“……”“趙煜風!!!”我腦袋裏仿佛聽見轟地一聲,巨大的悲傷毫無預兆地就湧了上來。於太醫已經開始摸趙煜風的脈搏。“快說答應他啊!”管公公抓著我的胳膊搖晃我,又在我耳邊低聲道,“他若是就這麽去了,走之前……你都不讓他聽句想聽的?!”是啊,我突然才又想起,古代醫療條件很差的,在現代,男人被切了雞兒還有能動手術接回去的,但在這裏,絕個育就可能把命丟了,我怎麽會覺得那箭沒射中心髒所以趙煜風一定會活呢?古代皇帝都很短命的,趙煜風又憑什麽例外?也許他這次真的要駕崩了。“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痛哭出聲,心裏莫名感到巨大的不舍,至於為什麽不舍,我也不懂,“我陪你五年!不,我陪你十年!趙煜風你別死啊!我有點兒不想你死嗚嗚嗚……”“什麽有點兒?!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管公公把我拖開了,給於太醫和他的小醫官騰開足夠的空間。好聽的?我下意識開始胡言亂語:“趙煜風你一定要活下來,我喜歡你,我愛你啊!你想聽什麽我說什麽,你別死好不!”趙煜風原本耷拉的腦袋又支棱了起來,再次吐了一口血出來。怎麽著這是?我說話太孟浪把他給氣活了?於太醫在趙煜風身上紮針封穴,給他灌下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再燒一遍刀子,讓管公公過去扶著幫忙扶著趙煜風,這就要給他開始拔箭了。“你下去,這兒用不著你。”管公公推了我一把,過去趙煜風那邊,扶著已然處於昏迷狀態的趙煜風。趙煜風平時那麽強壯,鐵人一般,現下隻像個大娃娃似的,閉著眼睛軟軟靠在管公公身上,等待一根手指頭那麽粗的鐵棍從他背後拔出來。我莫名心碎,不忍再看,掀簾出去,見外麵薑昭儀、蘭嬪,還有好些大臣,都步行跟在馬車旁,無一例外,皆用一種看罪大惡極的犯人的眼神看著我。“老夫隻知道自古紅顏多禍水,”薑尚書冷笑道,“不想今日受教,原來宦官也能惑主至此。”“聖上少年即位,素來勤政,有明君之名,現在卻為了個奴才屢行荒謬之事!這奴才還不趕緊殺了留著做什麽?!周亭!你身為侍衛首領,還不快為了陛下的安危和清譽砍了這內侍的頭!”又有一個老頭官怒道。“皇上命周某保護謝公公,”周亭一手按在腰間佩刀上,擋在我身前,“恕周某不能如諸位所願。”“謝公公請不要害怕。”周亭低聲對我說,“卑職受陛下托付,無論發生何事,定護謝公公周全,禦前兩千侍衛,皆與卑職一般。”說完把我請到人稍少些的另一側,讓我騎在一匹大馬上,叫了一個侍衛過來替我牽馬,與馬車並行,他則跟在我的馬後麵,招了招手,又過來二十來個禦前侍衛,前前後後把我圍了個嚴實。這些都是禁中高手,乃是趙煜風禦前近身最堅固的防守。趙煜風醒時,親自保護我,對我有多次救命之恩,他昏迷了,生死未卜,則把他能使喚得動的最強大的保護力量送給我。這是真愛吧,我流著淚想,但凡我是個女的,但凡他之前能每天讓我吃上兩頓飯,但凡他能把含章殿那缸魚留下,但凡他在床上少猥瑣些,我現在說不定就喜歡上他了。我心裏暗下決定,如果他醒來,我就陪他吧,三年而已,總之人家又不舉,我就當他是個有親嘴癖好的好兄弟不就行了?趙煜風,你一定要醒來啊,你如果能醒來,醒來之後保證不虐待我不餓我肚子不砍我頭,我陪你三年,我現在願意了,真的。第80章 你現在是想家,朕努力,讓你回家之後……想我趙煜風是第二天到達衍州行宮時醒的。他昏迷的那晚,我一夜沒睡好。隻因薑昭儀和朝臣們總吵著要讓周亭殺了我,若不是身邊重重護衛,隻怕他們早就親自上來一人一拳頭把我打死了。我也壓根不敢靠近趙煜風,他身旁是管公公、薑昭儀和蘭嬪在伺候,兩個小老婆白天守著他,夜晚由管公公照顧的時候,我才敢偷偷過去和管公公一起在床邊守著他。是以白天趙煜風醒過來時,我正在遠離主屋的別院秋千上坐著發呆,是管公公使了個小太監過來傳話讓我過去我才知道的。從秋千上下來,甩著袖子一路狂跑,帽子跑掉了也沒去撿,到了主屋,隻見外邊庭院裏朝臣們都垂手按官階品級列隊站了滿院。我害怕,不由自主放慢了腳步,從這眼神的刀子雨裏硬著頭皮穿過去。主屋門內,管公公正站著等我,一見我便招手:“還不快點兒!陛下等著你呢!”我才又跑起來,一路跑進臥房裏,看見裏麵站了幾個這次圍獵伴駕品階最高的官,薑尚書也在。他們見我來,不屑地瞥我,把路讓開,現出最裏一張赭黃色帳子的楠木床。趙煜風倚著床頭護欄坐著,上身隻披著件外袍,露出內裏纏著白布的胸膛。薑昭儀則坐在床邊腳踏上,一隻手握在趙煜風手裏,正在哭,趙煜風眉頭輕皺,表情嚴肅:“行了,莫要再哭了,朕這不是醒了?”“都是謝二寶那個妖宦不守本分迷惑了您嗚……”薑昭儀哭道,“您就該讓他自己挨那一箭,怎麽就能以龍體去護著一個奴才呢,若換了是臣妾,臣妾寧願自己死了也……”“咳咳……”趙煜風終於注意到站在一邊當他們夫妻情景劇的背景板的我了,放開薑昭儀的手,“昭儀先回去,照顧朕這兩日|你也辛苦了,諸位愛卿也都回去,有什麽事,過後再說,朕先休養。”朝臣們先走,走前輪番挖了我一眼,或鼻孔哼氣以再次表示輕蔑。隻有薑昭儀還不肯走,又抓住了趙煜風的手:“臣妾不走,臣妾在這兒照顧陛下……”趙煜風一臉為難,看那表情又想趕她走,但又不忍心直接開口。管公公挽著拂塵進來,正好看見這一幕,聲音不高不低道:“二寶,給陛下去把藥熱了。”薑昭儀登時後背一僵,緩緩回過頭來,才看見了我。然後眼裏發射出毒針一般的,像是原配看小三加看殺夫之仇仇人的那種眼神來,看得我背上發毛,立馬轉身在櫃子上亂找管公公說的藥。“臭太監妖太監!”薑昭儀路過我身邊的時候低聲罵了句。總算走了,我擦擦頭上的汗,問管公公:“幹爹,哪個藥?我找不到,是……”“別找了,過來。”趙煜風開口,聲音在已然清淨下來的臥房裏讓人無法忽視。我應該立馬過去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剛才人多的時候還能自在地站在一旁看他,現在沒人了,反而連轉身都不敢了,僵直地背對著他站在櫃子邊。“去陪著陛下吧,他很想同你說話,一醒來就說要見你。”管公公過來,輕輕推我,“幹爹在外間守著。”我這才轉身走到床邊去,管公公則把收在牆邊的屏風拉開,隔開裏間與外間,讓我和趙煜風單獨處於一個空間裏。趙煜風衝我伸出一隻手,我會意,也伸出一隻手,放在他手心裏,繼而被他輕輕一拽,順著他的力量坐在了床沿邊上。“這幾天,過得好不好?”趙煜風緊握著我的手,拇指摩挲著我手背。“不太好……”我如實說,每天看著他蒼白著臉躺在這兒,怎麽能好?每天那麽多人嚷著要殺了我,怎麽能好?“有人欺負你?”他問。我搖搖頭。“以後便好了。”趙煜風略一思忖,道,“回宮之後,你若要名分,朕將你納入後宮。”我:“………………”是哦,我突然想起個重要的事,趙煜風挺過來了,他活下來了,那我就要兌現陪他三年的諾言了。要晚三年才能回家,他還說要把我納入後宮,那我豈不是得和後宮那麽多女人共侍一夫?這要是被我家裏人知道了,別說我爸,連我溫柔嫻雅的母親也會抄起鍋鏟打死我這個孽障。趙煜風握著我的這隻手,就在剛才,還抓著另一個女人的手安慰。我把手從趙煜風的手裏抽了出來。“怎麽了?”趙煜風茫然地看著自己空了的手。不行,等會兒他會誤會我在吃醋吧?我又把手放了回去,抓住他的手,想了想,問:“納入後宮的話,奴才是不是要搬去後宮住?”趙煜風翻了翻手掌,十指扣住我的手,道:“按規矩是這樣。”我感到有一些別扭,抽了抽手,但是抽不出來了,盯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腦子裏頭有些許放空。“你若是不想,也可做別的安排。”見我沉默,他又補一句。“奴才不想去後宮住……成嗎?”開玩笑,我要搬到後宮去住,分分鍾被宮鬥鬥死吧,在皇宮裏,現在對我而言最安全的地方,隻剩了趙煜風的身邊。“不用名分,奴才還像以前那樣在含章殿伺候您?睡邊房那小屋就成。”耳房離他太近,會是另一種危險,邊房的距離是最好的了。“此事回宮之後再說。”趙煜風牽著我的手動了動,雙眼望著我,“你脫了鞋,到床上來。”我:“……”現在還是白天呢!趙煜風頓時皺眉:“說說話而已!想到哪兒去了!朕重傷在身,能做什麽?咳……”我立馬脫了靴子爬了上去,拍拍他肩膀,趙煜風往外挪了挪,示意我進裏麵,我邊越過他坐在裏側,蓋著點兒被子陪他一塊兒坐著。果然像他說的,沒什麽事,隻是他渴了幫他去倒水,他想解手了替他拎來他的雕著浮雕小龍鑲著一圈寶石亮閃閃的夜壺。也不用伺候到底,他知道害臊,自己解決了把夜壺擱在腳踏上,我再拎出去有別的太監拿去倒了衝洗幹淨再還回來。陪他坐了一下午,橫豎他現在這樣也處理不了政事,也說不了太多話,就隻聽我說。我是個話癆,再加上虛弱使他看起來和藹可親,我也比平時願意和他說話,說起來便滔滔不絕,告訴他我們那兒小孩怎麽上學,年輕人怎麽談戀愛結婚,馬路上四個輪子的車“咻”一下就出去了,還坐得很舒服,又從天上的飛機說到海裏的潛艇,從電視機說到手機,從辣條說到奶茶……“奶茶我們這兒是有的,西邊的草原上,有一遊牧的民族,他們會煮奶茶來喝,”趙煜風插嘴道,“禦廚應當有人會做,你想喝,讓人煮來便是,沒什麽稀奇。”我表示瞧不上:“你們這兒的奶茶又不放珍珠,也沒有茶凍,我不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