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雪卿深思熟慮的說道。


    “還有,我現在不想見任何人,許嚴,讓他先控製好目前的事態吧。”說完這句話,董雪卿抬腿走出了未央宮。


    勤政宮內一片淒涼和哀號,恆夜靜靜的躺在黃金製的棺材中,按照董雪卿的授命已經封棺了,董雪雁則被安置在傍邊一口較小的棺材中,皇上的近侍宮女和宦官全部跪伏在一邊,數十個後妃渾身縞素,不斷的哭嚎著。


    看到董雪卿在眾多侍衛的跟隨下走了進來,所有的人停止了哭泣,怨毒無比的盯著他,但不敢衝撞起來。


    董雪卿旁若無人的走近了,沒有一絲表情的凝視著那口沉重得可以封閉一切的棺材。


    “皇上駕崩的之前,有沒有留下什麽遺言?”董雪卿轉向一邊的禦醫。


    “小臣,沒有聽到什麽,皇上在劇烈的吐血後,好象很疲倦的睡了過去,沒有一絲的痛苦,但很快就沒有了氣息。”禦醫老實的回答道。


    董雪卿點了點頭,麵向跪倒在地上的眾人,沉沉的說道,“皇上因悲痛過度,吐血身亡,大家就不要太過哀傷了。”


    “你胡說!皇上明明是你毒死的!”陳公公雌雞般的聲音尖銳得刺耳,“董雪卿, 你——”


    “給我拖下去!”董雪卿皺著眉頭吩咐道。


    馬上陳公公被架了起來,強行的拖出了殿外。


    但一路上,罵聲不絕。


    “董雪卿,老夫和你拚了!皇上對你恩重如山,你居然……”……


    董雪卿環視著那些視自己為仇人的內侍,娘娘們,不輕不重的說道:“皇上是哀傷吐血而亡的,我再說一遍,如果有哪個人膽敢再胡說詆毀,我絕不輕饒!”


    說完後,他下命道:“雪妃葬到後妃的群墓中。皇上也即刻入土為安的好。義陵早就建好了,不用什麽儀式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兩年後


    慈寧宮


    “太皇太後,請用膳。”兩個宮女正在勸說癡癡呆呆的皇太後吃飯。


    “嗬嗬,布老虎,做小鞋,娃娃穿了笑哈哈……”皇太後擺弄著手中的幾塊花布,嘴裏念念有詞,時而大笑,時而啼哭。


    “太皇太後的瘋病好象越來越嚴重了。”董雪卿站在房間的角落,皺著眉頭,詢問著太醫。


    “是……她不肯吃藥,每天嘀咕些莫名其妙的瘋話……小臣”太醫畏畏偌偌的解釋道。


    “哼。她這樣也許對誰都好。”董雪卿冷冷的輕笑道,拂袖而去。


    太醫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禁鬆了一口氣,擦了擦滿頭的冷汗。


    這個在兩年前通過逼宮,扶助幼主登位的永樂侯如今可是朝中名義上的監國,實際上的君主。他的風格和已故的先皇截然不同,他城府極深,心思縝密,表麵上溫和甚至動人,可骨子裏心狠手辣。是典型的笑裏藏刀。


    當年先皇突然駕崩,他獨攬大權,雷厲風行的將小皇上送上皇位,用剛柔並進的手腕平息了邊疆各駐軍將領的野心,收服了倔強的眾多老臣。當然他在眾臣和先帝的靈位麵前發下了重誓,他擔任監國直到皇上恆瑞滿十六歲為止,到時要將所有的朝權和兵權全盤交還給皇上。


    是不是他對當年的先皇始終報有感情和愧疚?先皇的死到底是否和他有關?這些個問題誰都想到過,可誰也不敢說出口,當年的皇後擔負著恆瑞的教養,可不到半個月就自縊在自個兒的房間裏,董雪卿的解釋是皇後愛夫至深,甘願到地下陪伴先皇。唉,又有誰會去追究真假。


    從此,小皇上的養母成了董雪卿的貼身侍女圓圓。這下,宮中才得以平靜。


    皇太後自從這一係列事件後,就心誌全失,瘋掉了。


    第二十九章


    董雪卿離開慈寧宮後,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未央宮,現在的未央宮仍然是皇上的寢宮,自己早已搬到了離此不遠的監國府。圓圓會定期去府中陳表小皇上的狀況,如果不是有非常景況,自己是從來不願再踏入這個偌大而陰沉的宮殿的。


    董雪卿正心神恍惚的遊離在未央宮的門外,已三歲的恆瑞跑了出來。


    “皇上,皇上,您可別亂跑呀。”一幫太監宮女著急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恆瑞笑著,奮力的跨過了門檻,被董雪卿攔住了。


    “瑞兒,你要跑去哪兒呀?”董雪卿想抱起虎頭虎腦的恆瑞,誰知他胡亂踢騰,董雪卿隻好住了手,卻依然攔住他妄圖溜出門的道兒。


    “放開我,監國!朕命你放開我!”恆瑞一邊回頭張望著,一邊不依不饒的嚷著,小嘴嘟得老高。


    “好了,我的小祖宗!”圓圓及時趕到了,從董雪卿手裏接過了恆瑞。


    董雪卿微笑的看著恆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胖乎乎的小臉蛋,恆瑞燦爛的笑開了。


    “董大人,進去坐吧。”圓圓勸道。


    “不了,我隻是來看看瑞兒,他是不是很頑皮?”董雪卿一邊問著,一邊拿出一個五彩的荷包逗著孩子。


    “可不是!”圓圓又氣又疼的看著咿咿呀呀的恆瑞,無可奈何的搖著頭,“他動不動就將全宮的人招的團團轉。”


    “咿,每月一次在金鑾殿上起朝的時候,又很乖的呀。”董雪卿有些詫異的笑道。


    “每月一次的起朝,我站在他身邊的時候都緊張得要命,誰知道他又正兒八經的坐在龍椅上,看來天生就是個皇帝命。”圓圓隨口說道,突然想到了什麽,頓時大驚失色,放下了恆瑞,跪了下去。


    “董大人,奴婢說錯話了,請您息怒!”


    董雪卿無奈的笑了笑,“他本來就是皇上,你什麽也沒說錯呀。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會……這樣想我呢?”說完,扶起了圓圓。


    無限的孤獨和惘然從心頭悠悠的升起。


    “大人,”圓圓欲言又止,“您的臉色很蒼白,是不是太累了。”


    董雪卿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頰,“我看上去一定很憔悴。”語氣中包含著絲絲的哀怨。


    “不,您看上去,很孤獨。”圓圓終於說出了自己心底的話,她當然知道,董雪卿屢次勸風雲會的幫主,許嚴留在朝堂上幫助自己處理龐多的朝務,卻都被拒絕。這個許嚴,真是個怪人,當年如此拚死拚活的要和董大人在一起,如今,天仙般的人兒就在眼前,卻堅持作他的黑道幫會頭目,讓董大人辛苦百倍的抵禦著所有的危機,背負著所有的重擔……


    “是呀,我每天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監國府中,連一個說說話兒的人都沒有。我常常在想,當年,我是不是做錯了……”董雪卿的聲音漸漸低落下來,他放開了恆瑞的小手,轉身離去了。


    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董雪卿將手頭的任務分配了下去,然後命人備轎,出了宮。


    腳夫在京郊的一處顯得冷落的院落停了下來。


    守門的僕人一見到轎中的人,臉色緊張的跑去稟報了,大約過了一刻鍾,董雪卿在僕人的帶路下,進入了宅子。


    不知是喝了第幾杯綠茶的時候,許嚴才出現在他的麵前。


    “許幫主真忙呀,我見你一麵挺不容易的。”董雪卿放下茶杯,酸酸的說道。


    許嚴豪邁的笑了笑,“我今天剛好去一裏店那兒和幾個弟兄商量點事了,一聽說,你來了,可不,立馬趕了過來。”


    董雪卿這才恢復了隻有在他一人麵前才會流露的純真和嬌柔,輕輕的笑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幽幽的看向許嚴。


    許嚴心頭一震,馬上躲開了他探尋的目光。


    “許大哥,你都不願意看著我了嗎?”董雪卿忍住了滿腹的傷感和委屈,細白的手抓緊了茶杯。


    “不,小雪,你明白的。”許嚴低下了頭,象做錯了事情的大孩子。“你不要太累著了自各兒,朝中的事有劉先和眾多的心腹幫著,你……”話已經說不下去了。


    “匡當”董雪卿手中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我什麽都不明白!”董雪卿的口氣驟然變得冰冷如三九寒天,“我如此需要你幫幫我,你卻千般萬般的找藉口不幹,去年你老婆生孩子,今年呢?是不是她又要生了?”


    “小雪!”許嚴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請你不要這樣,我是個男人,是個父親,我不可以讓滿朝文武和天下人在背後戳我的脊梁骨。我不會靠著你去謀求高官重位,榮華富貴!”


    “胡說!你明明就是放不下那個狐狸精!她是什麽,隻會生孩子,和母豬又什麽兩樣!”董雪卿不顧一切的叫出了尖刻難聽的話。


    “住嘴!”許嚴臉色鐵青,一掌將麵前的茶幾拍得從中斷裂開來,“你!你為什麽不放過她們,雪雁已經讓你活活逼死了,你還不滿足!你去爭奪一切你喜歡的東西和人,如果得不到,你就毀了他們!”


    董雪卿驚呆了,他怎麽也沒想到許嚴會這樣評價自己,好久沒有流淌過的眼淚不爭氣的落下了優美的臉頰。


    “你們為什麽都這樣,為什麽這樣對我?我有什麽比不上女人的?”他喃喃的說著,幽怨的眼睛仿佛揉碎了秋天的顏色,絢爛而肅殺。


    許嚴心裏也有著說不出的痛,宮廷已經改變了他的小雪,隻要他喜歡,他可以完全無視倫常道德。他不顧自己的抗議將自己擢升為統管京師的直隸總督,還要為自己折選名門閨秀作為正室夫人,很明顯的要除去自己的髮妻,這些都不是他要追求的呀。當年幫助小雪奪權之事也完全是威逼之勢,他總不能看著小雪在這場他執意要發動的政變中一敗塗地,滅族九門吧。


    他承認自己曾經愛過小雪,但自從和藍心締結白頭之約後,他明白了這個世界上,並不是隻能愛一人的。正常的被世人認可的愛情也許沒有那麽激情和盪氣迴腸,但卻是心安理得的,溫情綿綿的。


    於是他當著董雪卿和群臣的麵堅決拒絕了這番“好意”。如今董雪卿親自上門了,話就說得更明白直接了。


    董雪卿靜靜的站了起來,收拾好了剛才激動的心情,向門口走去。


    “小雪……”看著那瘦削的背影,許嚴又於心不忍了,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董雪卿抬起手來,製止了他的話頭,“許大哥,我不會對你的家人不利,你不用擔心。你和他不一樣,起碼我始終沒有恨過你。你做你愛做的事吧,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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