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知坐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順手解了自己腰上的酒壺過了口癮:“出了點意外。”


    “怎麽?”他看林空知臉上有些疲憊,忍不住問道,“沒休息好?”


    “與你無關。”林空知拒絕了他關心的好意,“我想問你,溫易到底什麽來頭?”


    “溫崇越之子。”


    “廢話。”林空知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我指的是,你要我接他來從極閣的理由。”


    男人血紅的嘴角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你這麽問,想必是心裏已經有答案了,何必來問我?”


    林空知深深嘆了口氣:“那可是幽冥血石啊,你到底要做什麽……”那天看到失常的溫易,和那塊消失的幽冥血石碎屑,再不想麵對,也無法忽略溫易和那塊石頭有關係的事實。


    “按照我的意思做就行了,你沒必要知道這麽多。”


    “你不告訴我,那孩子你自己養去,沒差。”


    “從極閣環境好,適合養孩子。”


    “所以呢?養大了之後。”眼前的這個人於他有救命之恩,而他也答應了為這人辦一件事,先是讓他留在從極閣,又是讓他接溫易,他實在看不透這個人到底想要幹什麽,甚至,他能感受到危險。


    “我自有我的用處。”


    “說清楚。”林空知內心深處的不安越來越深。


    “生祭。”


    “……”


    林空知隻覺得全身上下都涼透了,他看向男人的動作甚至有些僵硬,男人沒有看他,臉上平淡得似是要殺一個螞蟻一般,林空知微微蹙眉,沒有再問他,而是轉身快步走掉了。


    走回房間的時候,竟然看見溫易正在門口蹲著。


    林空知突然間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小孩兒,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受到愧疚,他慢慢走到溫易跟前,柔聲說道:“起來吧,地上涼。”


    溫小朋友不說話,隻是又用了那雙通紅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是這樣的眼神,林空知的心髒猛然瑟縮了一下,無邊無際的心疼和愛憐湧上來,讓他再也無法置身事外了:“怎麽啦?誰惹你生氣了?”


    “你……你不想要我了嗎?”


    “你聽見了?”林空知不知道他究竟聽見了哪部分的內容,不敢輕易下判斷。


    “你要把我送給別人養。”溫易聲音悶悶的,帶著濃濃的哭腔,聽得林空知心都要化了,他忍不住把溫易抱進了懷裏:“沒有,我說著玩的,不要當真了啊。”


    “可是,你前麵才說過,隻要在乎你的話。”


    “唉……”林空知這才明白什麽叫做禍從口出,“那我給你道個歉,我不該這麽說,對不起。”


    “那你要保證,你這輩子都不能拋下我。”溫易眼巴巴地看著林空知,眼裏盡是依賴和希冀,美好得讓人不忍心辜負,於是林空知許下了生命裏的第二個承諾,就連他也沒想到,日後世事滄桑變化,他至始至終隻完美履行了這一個承諾。


    那人默默看著林空知的所作所為,用了心靈傳音:“你難道要因為這個小孩兒背叛你跟我的承諾?”


    林空知冷漠得看著那人所在的方向:“你猜。”


    那人冷哼一聲,轉身躍進了黑暗裏,離開了。


    ☆、第八章、恐妹子的點點


    門內武鬥大賽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各個峰上擺了十個武鬥台,上麵的人各顯神通,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實力,每個人都想當今年的黑馬,或是一鳴驚人,或是一舉奪魁,任誰都不想平庸一輩子。


    當然,愚空門的眾位弟子們都去了自己原來的門係參加比賽,各個峰上最受關注的人物自然也是他們,他們可以說是從極閣最為優秀的弟子,說是天之驕子也不為過,而教出這些弟子的師父此刻正閑在離人崖上——


    修剪花枝。


    “小師父,我們為什麽不去看他們比賽?”溫易蹲在林空知腳邊,捏著他修剪下來的殘花碎葉玩著,當真是百無聊賴。


    林空知仔細修著他心愛的雲裳花,今日他穿了一身月白闊袖袍,上麵襯著流轉著珠光的薄紗,清晨陽光懶懶,照在他身上徒然熠熠生輝起來,更顯得纖塵不染,俊逸無塵了。


    他今日也沒束長發,一頭如瀑的長髮直垂腰際,隨著微風微微拂動。


    溫易傻傻看著,簡直挪不開眼了。


    “現在他們這些小打小鬥沒意思,等他們決賽的時候我再帶你去。”


    “好。”溫易拽住他的闊袖,“那你什麽時候教我功夫啊?”


    這幾日林空知帶著他不是吃就是睡,不是睡就是到處逛著玩,他每每看著師兄們在山間林中練功的身影,就羨慕的不行,今兒是真的實在是忍不住了,因為林空知好像真的沒有要教他功夫的意思。


    林空知拉住他的手:“你想學?”


    “嗯。”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就是想學啊。”


    林空知暗暗鬆了口氣,他本來就不想教他功夫,這可是個吃苦的過程,常人承受不下來,更何況他體內還帶著那個東西限製了他的能力。同時,他也更擔心的是,他想學功夫的目的是為了報仇,他也不想他活在仇恨裏,可是令他驚奇的是,溫易似乎不知道他自己的爹已經去世了一般,從來都沒有問過有關於那日死亡之宴的事情。這看起來似乎可以放心的情況,林空知卻隱隱覺得,這才是最差的情況……


    “當真?”


    溫易眼巴巴看著他,烏黑的眼瞳裏驀然浮現出來莫大的委屈,他猛地掉頭就走,一句話都沒說。


    林空知一驚,趕忙把這個小東西給撈進懷裏:“不是不教,就是怕你吃苦,練功是很累的。”


    溫易繃著小臉:“我不怕!”


    帶著出生牛犢不怕虎的勁,恰如林空知自己當年,他笑笑:“好,我教你,那就從最基礎的開始吧,紮馬步,先紮上個把月再說。”


    “好!”溫易從林空知懷裏跳下來,跑遠了些,就開始有模有樣地紮起馬步來,林空知給他規範了一下動作,一邊又忍不住叮囑:“累了就給我說,別強撐著,這種東西急不來,要循序漸進。”


    溫易點點頭,神色很是認真。


    林空知摸摸下巴,或許這小孩兒真的要與常人不太一樣吧,有時候他都覺得看不透這小傢夥,可有時候又通透的不行。


    林空知走進屋裏尋了一本古籍看著,這古籍是他前日去藏書閣借的,守閣的老頭是個老無賴,借個書還要訛人,也就林空知去他不敢訛。


    這本書記載著歷代江湖門派的興衰與密辛,當然,也包括他最想了解的幽冥血石。


    他向來做事認真,一看書就一頭紮進去忘了時間了,待他覺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


    他往門外一看,溫易竟然還在紮馬步,那兩條小細腿都開始打顫了,可他還是不屈不撓地紮著,半步都沒挪過,林空知心裏又開始泛起細小的心疼的情緒,讓他忍不住把人打橫抱給抱回了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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