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魂界。


    一輪殘月剛剛升起。


    五番隊隊舍內。


    枯山水禪坐,碎石鋪展,將一圈圈漣漪框住。


    “果然,鳴人君在回到瀞靈廷後,第一件事就是來找我呢。”在“水池”前忙碌的男人停下動作,將頭抬起。


    他的目光延伸。


    牆頭上,暗淡孤月一輪,映照出一道筆直、奔著陰影黑暗而去的尖銳影子。


    “藍染隊長在謀劃了這麽大的一件事後,竟還有閑暇逸誌,親自打理庭院。”鳴人躍下,踩在假山上。


    “隻是一些應該發生的事發生了。”男人微笑,把手裏的工具,一絲不苟地歸置到它應該在的地方,“而且還是好事。”


    “鳴人君,難道你不愉悅嗎?”


    鳴人想了一會,把頭一點:“確實愉悅。”


    藍染笑的燦爛。


    “如果它是自然發生的,而不是某個見不得光的人推動。”他把話接著說下去,“那就更愉悅了。”


    藍染伸出手:“鳴人君在見識了這麽多的事情之後,仍抱著這種想法嗎?”


    “綱彌代時灘那醜惡、瘋狂的嘴臉。”


    “難道還不足以讓你警醒?”


    鳴人歪頭看他,臉色平靜:“你這種人,真是奇怪。”


    “明明並不避諱自己在做什麽。”


    “卻為什麽偏偏一定要找出更加黑暗、陰謀的人或物。”


    “然後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為自己冠以‘正義’之名。”


    藍染反問,語氣溫和,帶著“大哥哥”式的笑意:“我難道不是?”


    “如果鳴人君是為那些在正義的車輪滾滾之下,不幸被犧牲的螻蟻而哀悼.”


    “那在見識過綱彌代家的惡行後。”


    “伱心中的恨意還剩下多少?”


    “驅使你對我揮刀的,究竟是恨,還是一貫以來,存在於你生活中,讓你都下意識順從著它的,那所謂名為‘責任感’的東西。”


    一朵浮雲飄來,遮住殘月。


    夜的陰影侵襲,將整個五番隊籠罩。


    而將這裏籠罩住的,還有“鏡花水月”的力量。


    來來往往隊士穿行。


    沒人看得見他們,也沒人聽得到他們。


    “責任感有什麽不對嗎?”鳴人大大方方反問,“我之所以還沒有淪落成為綱彌代時灘那樣的東西,不正是這樣的一種力量支撐著我。”


    “而你呢,藍染?”


    “你想做什麽。”


    “支撐著你做出這些事的動力,又是什麽。”


    藍染笑起來,抬手一推眼鏡:“我還以為,我們之間,需要更多次今天這樣的‘交流’,才會談論到這個話題。”


    他伸出手,向上一指。


    “鳴人君,你看那是什麽?”


    鳴人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抬起頭。


    陰雲、黯淡星辰、微弱的風,以及露角的殘月,組成無垠天幕。


    “那是天空嗎?”藍染輕聲。


    “不,那是高高在上的王座。”


    “你說,在那高不可及的王座上,有人在坐著嗎?”


    鳴人沒有說話。


    藍染把手放下:“在五大貴族之上,還有名為靈王的存在。”


    “他是屍魂界的主人。”


    “卻放縱那些貴族們.”


    他停頓下來,向前走出一步,語氣低沉、充滿蠱惑:“擁有權力、卻毫不作為。”


    “它罪大惡極,是一切黑暗的根源。”


    “我的目標,就是殺死他,而後成為這天空王座的主人。”


    一股狂風吹來。


    卷走遮蔽殘月的陰雲,連帶周圍那幾片也都被驅趕似的飛快飄走。


    黯淡星光點綴。


    月的“光”似乎明亮了些。


    “你所追求的是這些。”鳴人輕聲。


    藍染微笑:“難道在鳴人君心裏,這些還不足夠嗎?”


    “很充沛的理由。”鳴人把頭一搖,“如果你的認知是正確的話。”


    “哦?”藍染挑眉,輕疑一聲。


    鳴人一笑:“藍染,你不像你以為的那樣無所不知。”


    藍染把手攤開:“我從未這麽想過。”


    “是比你現在自以為的,還要更低的程度。”鳴人咧嘴,笑容燦爛,“你所了解到的這些,並非真相呢”


    藍染眯起眼。


    在幾個小時之前,浦原商店。


    四楓院夜一將她所了解的曆史告訴了鳴人。


    四楓院家的祖先,從未否認過“同流合汙”的事實。


    甚至在四楓院家的記載中,唯一顯得正麵一些的人物,是誌波家的先祖,他嚐試過用自己的身軀來取代靈王——隻是成為“楔子”並不容易,“死神”並沒資格。


    浦原喜助認為,想要複刻一個“靈王”出來,或許要將世上所有的力量“融合為一”。


    “死神”、“滅卻師”、“完現術”以及“虛”。


    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


    這四種力量,怎麽可能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當然四楓院夜一對“罪惡”的不否認,印證了綱彌代時灘的說法。


    “靈王並非屍魂界的王。”鳴人沒有遮遮掩掩,而是把這個“真相”說出來,“是為了穩固‘三界’的人柱。”


    “是受綱彌代家為首,那些腐朽貴族的被迫害者。”


    “他並未擁有過權力,自然也不存在放任。”


    “藍染.”


    他停頓下來,湛藍色雙眼中,滿是真誠神色:“我也多希望再叫你一聲‘惣右介’。”


    “在你罪孽還未深重之前。”


    “現在懺悔還來得及。”


    以“隊長”為素材進行實驗,確實罪大惡極。


    可是見識多了,了解的多了


    究竟有多少敢說自己完全不背負罪惡?


    鳴人都不敢這麽說自己。


    而且,在護廷十三隊裏,涅繭利身上的“罪惡”,並不比現在的“藍染”弱上多少。


    他都可以從“蛆蟲之巢”裏保釋。


    藍染即便被關押入“無間”,也同樣有機會得以釋放。


    “哦,原來是這樣嗎?”藍染輕聲,眼裏放光,一丁點都沒被鳴人打動,“天空之上的王座,從一開始就不被任何人占據。”


    “那這樣”


    “我不就更有理由去獲取它。”


    “而不是讓那些卑鄙的家夥們,繼續借用它的名號,來行招搖撞騙之事。”


    鳴人一愣。


    但這個回答,他並不意外。


    “是嗎,你還是繼續堅持你的想法。”他壓低聲音。


    藍染歎氣,臉上依舊帶著笑意:“看來,我們注定無法成為同路人了。”


    “等到刀劍相向的那天”


    “我會毫不留情。”


    鳴人語氣堅定:“我會留你一條命。”


    “如果.”


    他抬起頭,越過藍染,看向五番隊隊舍:“你的罪惡到不可寬恕的地步。”


    “我會親自將你送上你所渴望的那個王座。”


    藍染微笑,把頭一搖。


    “如果你的底氣隻有那隻寵物。”


    “換一個吧。”


    “它看起來並不聰明。”


    鳴人回應:“你低估它了呢,藍染。”


    兩人對峙。


    藍染最先抽離目光,重新拿起工具,繼續打理庭院。


    鳴人離開。


    七番隊還要維護秩序。


    此時此刻,瀞靈廷內炸了鍋。


    綱彌代家雖不至於到全軍覆沒的程度,可也差不了多少,主家一脈,隻剩下些幼兒,上至家主、下至各順位繼承人,慘遭橫死。


    就連分家一些人物,也遭毒手。


    綱彌代家本是和“四楓院家”一樣人丁興旺的家族。


    可一天之間,就淪落到朽木家一般的境地,繼承人隻剩下“綱彌代時灘”這麽一位。


    中央四十六室震怒。


    總隊長情緒穩定。


    “隱秘機動”忙碌,碎蜂幾乎不再來七番隊。


    但沒幾天,事情銷聲匿跡。


    雖然沒有收集到什麽有效證據,但.一切征兆都在彰顯一個事實:導致綱彌代家大量人員死亡的罪魁禍首並非其他人,正是現任“綱彌代家主”綱彌代家時灘。


    他親自頒布命令,讓四十六室停止調查。


    而相比之下。


    鳴人擊傷綱彌代時灘,致使他耳朵有缺的事,隻得到總隊長輕飄飄地嗬斥。


    “胡鬧!”


    “就算他做錯了,你也不該傷他。”


    並勒令他在七番隊隊舍內反省,二十年時間裏,不準離開“屍魂界”前往“現世”。


    四十六室本對這種處罰不滿意。


    隻不過.


    綱彌代時灘的態度,讓他們改變想法。


    這人在應付中央四十六室調查的時候,不管回答什麽問題,答案隻有“唯一”。


    就是側頭,展示自己耳朵上的傷口。


    “這可是我和旋渦隊長在現世親切交流留下的痕跡。”


    不管什麽問題,都是這句話。


    找不出能推翻他這句話的證據。也找不到到他既在“現世”又同時在“屍魂界”做手腳的方法。


    讓他們對綱彌代時灘這種近乎“滾刀肉”式的態度很頭疼。


    明明“五大貴族”。


    這玩意追究起來,甚至還是總隊長的弟子,京樂春水和浮竹十四郎的同學。


    怎麽和“朽木白哉”差距這麽大?


    倒也不是沒有懷疑方向。


    據說,在“綱彌代家”流傳著一把最古老的“斬魄刀”,現在已經沒人知道它的效果,但如果有什麽東西能夠做到這種程度,或許隻有它了。


    可事關“五大貴族的秘密”,是禁忌中的禁忌。


    七番隊隊舍。


    碎蜂咬牙切齒,向鳴人抱怨四十六室的行為。


    明明可以繼續調查,卻還是要.


    她現在倒是有些明白,為什麽當初四楓院夜一對貴族和權力,會是那樣一種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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