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僅親婚之夜棄了季柔獨守空房,更是假託赴任天沒亮就離了京城,一走就是三年。


    少年氣性,衝動莽撞,隻圖一時的痛快恣意,待到來日卻是悔之晚矣。


    「可我與你同去青州是否不妥?」季柔問,「以前我兄長外放的時候嫂嫂也想同去,但被父親否了,說嫂嫂同去會叫兄長分心而耽誤了公事。」


    「你不在才會叫我分心。」趙謹克抬起與季柔交扣的手,「我得時刻瞧得見你,才能放心。」


    曾經他就是太過鬆懈任季柔在那院中,才給了她自絕的機會,哪怕當時他能留在了院中一日,季柔也不會離他而去。


    這話……


    季柔的耳朵一熱,忙低下頭去把手抽回來,後頭跟著的下人還聽著呢……


    「走了。」趙謹克卻一下不肯鬆,拉著季柔就走,唇角止不住地輕輕勾起,「帶你出去逛逛。」


    「去哪兒?」


    「聽說書,下館子。」


    ……


    新婚兩日,季柔過得無比快活。


    原以為嫁了人便要在府中侍候公婆,操持家務分擔府中瑣事。可趙謹克卻帶著她走街串巷,看戲聽曲兒,一出門,便是玩兒到天黑才回。


    「這鼎翠齋的糕點味道新穎,明日帶回府裏夫人一定會喜歡的。」


    日薄西山時,秋娥拎著食盒隨季柔往院子裏走,黃橙橙的夕陽灑在青石小徑上,占了半個花園的大荷池裏水波粼粼。


    「母親素來寡言,若是明日見母親喜歡哪幾樣點心,你可記得要去和管家說,叫他以後照著買。」


    明日便是歸寧之期,想到就能回昌安侯府裏季柔便覺著雀躍,走路的步伐都輕快了不少。


    憶起出嫁之日母親臉上的悲戚,想來是極擔心她在靖平侯府的處境,恐怕這幾日夜裏都難以入眠,明日回去她定要向母親回稟趙謹克的好,好叫母親今後都安心。


    「姑娘。」


    季柔正是想著,身旁的秋娥卻扯住了季柔的袖子,朝前比了一個眼神。


    前頭岔路九曲荷橋通的水榭裏,趙肜趙虞平氏幾個姑嫂正坐在裏頭喝茶。她們這麽走過去,正當頭得從她們眼皮子地下過去。


    季柔猶豫了一瞬,道:「去向嫂嫂她們問聲好吧。」


    雖然隔了房,可到底平氏是大嫂嫂,趙肜也是二姐姐。還有趙虞,即便是庶女也是趙謹克的親妹,她一個新婦,沒有就這麽抬著頭過去不理睬的道理。


    「姑娘不若等等,等姑爺過來再一道過去。」奉茶那日那般陣仗,秋娥難免顧慮,總是不想季柔受欺負的。


    季柔也是怕的,隻是趙謹克帶她回來的時候正好在門外遇見了諫院來送信來人,有兩句公事要談,便叫季柔先進來了。這公事也不知要談多久,她總不能一直杵在這裏,成什麽樣子了。


    「總歸是一家人,今後都要相處的,問聲好罷了,沒事的。」


    季柔扯起唇角笑了笑,母親說過,姑嫂妯娌間萬萬要和睦,倘若受點委屈也沒有什麽。


    「走吧。」


    九曲河橋,連通的水榭裏小爐烹著茶水,熱氣裊裊。


    趙肜眼瞧著季柔走近,唇角一聲嗤笑,揚聲道:「瞧這是誰,好像是虞丫頭的新嫂嫂吧。」


    「大嫂好,二姐姐好。」季柔恭敬柔順地行禮。


    趙虞原是坐著的,眸光自平氏和趙肜的麵上過了一圈,猶豫了半晌,起身草草同季柔見了一禮,「二嫂嫂。」便自己坐了回去。


    平氏抬手招呼季柔,道:「柔妹妹快來坐,剛好煮了新茶,你也來一杯暖暖手。」


    平氏的笑意和善,她雖是二房長子趙攘之妻,卻是趙氏東山再起之後在京城娶的續弦,比起旁人來說,對季柔的敵意該是更少一些。


    季柔方想應了,便聽趙肜道:


    「大嫂嫂可別殷情了,二郎媳婦哪裏缺你這一杯茶,人家可是堂堂昌安侯府的嫡女,又有二郎捧著護著,錦衣玉食享之不盡,怎會稀罕你這一杯薄茶。」


    趙肜的嗓音涼薄,言辭間隻瞧著水榭外的景致,一個正眼都不曾落在季柔身上。


    季柔叫趙肜說的尷尬,握緊了手中的帕子,可臉上卻還是強顏歡笑,盡力應對著,「二姐姐說笑了……」


    「瞧你這利嘴,也不怕嚇著二郎媳婦。」平氏適時幫腔了一句,幫著季柔打圓場,「柔兒妹妹可別見怪,她就是這樣,別理她就是。」


    「大嫂嫂還憐她,還不知人家有沒有將咱們放在眼裏呢。」趙肜悠悠地低頭撥弄了一下手上的戒指,「這成親也有兩日了,除了第一天早晨給三嬸敬了杯茶,家裏用膳沒見她伺候,晨昏定省的也不見人。我隻過來小住些日子都知道早晨要去給三嬸請個安,她這個媳婦兒倒是過得簡省,成天的影子都見不著一個。」


    「想想當初我成親的時候,除了晨昏定省一日三餐伺候著,可是一刻都不敢離開婆婆身邊的,規矩一立就是一兩個時辰。嫂嫂嫁過來的時候也是勤勤懇懇,也不知道這是世道變了,還是有些人仗著娘家撐腰枉顧倫常規矩呢。」


    趙肜的話一句接著一句,針也似的插\\在了季柔的心上,的確,那些王氏老早囑咐過的,新婦該做的規矩她一件都沒有做到,都是趙謹克做主將那些都免了,他成日帶著她在外頭,自然是伺候不到婆家人的。


    可不管怎樣說,韓氏從來沒說過免了她的禮數,到底是她欠缺了。趙肜的話不好聽,卻也沒有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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