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是原罪,我們要多加警醒才是啊――根源!”


    青歌手中的楓木法杖瞬間褪去所有明亮的色彩,隻餘下光禿禿一根杆子,而這根木桿在數息間也變得慘白慘白,連質地都改變了,而那把被綠野華色暗暗收藏起來了的龍骨法杖,也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來自青歌的召喚,周身燃著熾烈的火焰便從雅克王宮的密室消失了,跨越了人與神,根源與人間的界限,受赤焰法聖的感召,倏忽便出現在了青歌修長的手中,她長杖直指前方,揚聲笑道:


    “你偏愛人類,隻是為了選出新的神祗接班人而已吧!”


    “被你以‘逆轉時間’的餌誘惑到的人,是不是都未能走過‘傲慢’的原罪門,因此在你的操控下,變成了我們熟知的神靈?真正走過七扇原罪門的神祗,是不是從未誕生過?”


    根源沉默良久,幽幽嘆道:“出現過,真正的無私心,絕對公正的神祗……她是出現過的。”


    然而青歌還未來得及追問,就被憑空捲起的狂風夾帶著掃過一路的星辰幻象,送入了更深,更幽暗的根源深處,她隻來得及聽見根源的最後一句話:


    “……你會後悔的。”


    狂風散盡,幻象落定,青歌踉踉蹌蹌地落在七把華美的椅子中間,而她剛抬起頭,便和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的命運女神阿芙亞娜對了個正臉。


    阿芙亞娜整張臉都扭曲了:“你怎麽――進來的!你不可能進的來!”


    青歌溫文爾雅地露齒一笑:“命運女神阿芙亞娜,好久不見了!你還記得我們上一次見麵的時候,我說了什麽嗎?”


    阿芙亞娜整個人幾乎都要崩潰了。


    當年青歌尚且是個年少的四階法師,渾身法力幾近消耗殆盡,被獸化了的華色駝在背上,昏昏沉沉潰逃出極北占星塔的時候都不忘咬牙切齒地放下狠話,念著她的真名阿芙亞娜說讓她最好祈禱,不要讓她遇見狀態全盛的自己,否則當年華萊?奧羅沒能完成的“弒神”,便由赤焰之青歌來親手完成!


    而時隔短短十餘年後,這個當年被阿芙亞娜嗤笑過的誓言終於應驗了――


    “幻見!”阿芙亞娜打算先發製人,一聲高喊召喚出黃金天平,正想用它來審判青歌的時候,就肝膽欲裂地發現……


    青歌整個人的力量等級都變得不一樣了!


    如果她對人間的了解更深一點的話,就會知道有個很詼諧的詞能概括眼下青歌的情況:


    鳥槍換炮。


    青歌長髮帶火,衣襟當風,一身黑衣都被從火屬性的力量中幻化出的紅色長袍代替了,她將龍骨法杖狠狠頓入地麵,撕裂了根源與人間那道似乎從來沒有人能毀壞半分的界限,巨大的威壓從她的身上擴散開來,而此時的人間,五處占星塔塔頂均聚起了緋紅的彤雲,一架巨大的黃金天平從空中浮現,整個歐諾塔大陸上的人都看到了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而發生在公元429年年初的這一幕“弒神之戰”,註定要被載入史冊。


    黃金天平的一端載滿了濃重到化不開的黑色,而且這一抹黑色還在不斷擴散不斷蔓延,向世人昭示著一個可怕的事實:


    命運早已不公正了!


    紅衣紅髮的女子從虛空中出現,輕輕巧巧地落在了黃金天平尚未被沾染的那一端,明明距離太遠太遠,本來是看不清的,然而不知是出於“神靈”的特性,抑或是出於根源的力量感染,幾乎所有人都能看清那位身披火焰,長發如火的女子的臉,而所有的奧斯曼人都在那一瞬間就認了出來――


    “青歌大公,青歌大公!”


    “那是……那是赤焰之青歌!我們的無冕之王!”


    “青歌大公!您是成神了麽?”


    然而青歌對這些縹緲的呼聲置若罔聞。本來嘛,身處九天之上,怎麽可能聽得見下麵的人的呼喊呢?


    原來……這就是舊神靈們的傲慢啊。


    怪不得法師們都要代代傳承,說我們未成法師,先成人。


    青歌將龍骨法杖倒轉,將那顆試圖將自己隱匿在黑暗中的眼睛捅了個對穿,銀藍色的神靈之血潑灑一身,她卻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抽出法杖,又狠狠地、狠狠地刺了進去!


    阿芙亞娜一聲慘叫,化作一陣黑霧便想逃走,然而青歌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擒住了,熾熱的,蒼白的龍骨法杖帶著白金的烈焰,又一次狠狠捅入了黑霧的中心――


    已經不公正了的命運女神阿芙亞娜,最終還是被當著全歐諾塔大陸人類的麵,被釘死在了自己的黃金天平上。銀藍的神祗之血鋪天蓋地地灑落在雅克共和國的國境之內,僅僅數十年後,這裏便寸糙不生,連個活物的影子都看不見,飛禽走獸如果被迫踏上這塊土地,便會發出淒淒的哀鳴,由此,從雅克分生出了眾神厭棄之地,從而為後世的七國戰亂,埋下了伏筆。


    後世史書對赤焰法神拋棄傲慢原罪,拒絕了根源的封神,進而誅殺最後的神靈阿芙亞娜,將歐諾塔大陸真正帶入人之紀的這一幕大加歌頌,讚揚不已,甚至憑著想像與猜測,還有那過分天馬行空的浪漫氣息,還原出了根源與赤焰法神之間的對話。


    “你所求的是什麽?你所欲的又是什麽?金錢,權力,魔法,壽數,容色?開口吧,人類,你能站在這裏,就已經證明了你的剛介與堅定執著,我把世上所有的珍寶都賜予你,你任意選擇便是!”


    “我要這世上再無命運與不公,我要讓神祗都就此盡數殞亡,無數個日日夜夜,無數個輪迴輾轉後我於此繼承辛西婭法聖的遺誌,我立誌要這世上――”


    “隻有喜悅,再無悲傷。”


    第116章


    彤雲四合,霞光萬裏,暮色蒼茫。


    在黃金天平陡然出現在人間,命運女神阿芙亞娜又被紅衣紅髮的法神一杖釘死在其上之後,仿佛過了很久很久,又好像隻有短短幾小時之後,整片歐諾塔大陸的法師塔便齊刷刷在同一時間被陡然攔腰折斷!


    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它們全都推倒在地一樣,尚且身處塔上,未曾下塔的法師們隻是眨了個眼的功夫,就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平地之上,陽光之下了,而身旁傾頹著的,便是那曾經高聳入雲天的法師塔殘骸。


    奧菲莉亞通過無數法陣,緊趕慢趕終於來到青歌的法聖之塔下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座曾被譽為“奧斯曼帝國法師的引路碑”,“長夜不滅的燈火”的高塔緩緩向一側傾斜過去,然後……


    轟然倒塌。


    遮天蔽日的塵土裏,餘音震耳的倒塌聲中,突然現出一聲激越的,清揚的鳳鳴――


    那是曾經的少君侯賴以成名的法朮赤焰火鳳的標誌,是奧菲莉亞多年未見的最慷慨激昂、振奮人心的一聲清鳴,巨大的火鳳從空中驀地成型,隨即展開雙翼,似要與熾日爭輝般,帶著滿身的霞光與流火向著青歌的法聖之塔的殘骸上直直撲去。


    然而行至中路,它卻開始急劇變小,最後降落在了一個渾身都是烈烈的紅色的人的肩膀上。那人有著一頭火也似的鮮紅的長髮,一身緋色長袍掩映之下,愈發襯得她手中的龍骨法杖潔白如玉,襯得她的肌膚有種欺霜賽雪也似的感覺了。


    奧菲莉亞眼睜睜地看著那人從憑空生出的烈焰之梯上緩緩行下,眼眶驟然一熱:


    “青歌……你終於回來了。”


    青歌懷抱龍骨法杖,緩緩走到她的麵前,然而奧菲莉亞還沒來得及看清她的臉呢,就感覺一股熱浪/逼人,她的銀髮都被烤的愈髮捲曲了,她卻還在執著地想看青歌一眼,給她一個擁抱,然而青歌卻隻是隔得遠遠地向她行了個禮,輕聲道:


    “奧菲呀,以後你可要多辛苦一些了。”


    還未等奧菲莉亞反應過來,青歌這句近似託孤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紅髮紅衣的年輕法聖便調轉了步伐,向著遙遠的雅克邊境邁出了第一步。


    即便是整片大陸,在神靈的眼中也可一眼望盡,大到山河湖海,小到蟲豸塵埃,都能被神靈盡收眼底,看得清清楚楚,而相對應地,千裏之遙在法神足下隻需一瞬便可跨越,更何況是區區雅克與奧斯曼的邊境呢?


    青歌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著,她的步伐完全沒有什麽變化,隻是數息之後便來到了戰火剛剛平息的雅克與奧斯曼的交界處,放眼望去,滿目瘡痍。


    她剛剛停下腳步的時候,正好聽見身旁有一聲嬰兒的啼哭,然而正當她想伸出手去,碰一碰那個孩子軟嫩的臉蛋的時候――


    從她的指尖暴起數丈明亮的火光,不僅將那個雅克棄子燒成了一把飛灰,甚至將周遭那些還未收走的旌旗與戰車,死屍與血水,一併燒了個幹幹淨淨,什麽痕跡都沒能留下。


    青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恍然地笑道:


    “啊,力量暴走了。”


    “也是啊,凡人之軀怎麽可能承受得住根源之力呢?”


    她隻是心念一動,被存放在奧斯曼帝國,青族領地中的婚書,便瞬間被燒成了洋洋灑灑的飛灰,被砸毀到一半的相思長廊轟然倒塌,終年不謝的紫藤蘿瀑布頃刻間便化為烏有,而綠野華色的曾用名“華色”,也在那一瞬間被悄然刻著她們名字的那一方白玉上,被抹去了。


    她倒轉龍骨法杖,遙遙點向雅克王宮的方向,輕聲道:


    “烈焰焚城。”


    無需繁複的符咒與法陣,甚至無需多餘的吟唱加持,身為法神的她調動起任何元素來都是得心應手,心念一轉之下,那些曾讓她無比苦手的咒術,讓她不得不苦苦吟唱以調動火焰之力的陣法,此時連半筆都不用畫下,她隻是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那個法術的名字――


    頓時緋紅橙黃淡青白金色的烈焰便從她足下滔滔洶湧而出,瞬間就將所過之處盡化作了一片焦土。飛禽走獸,花鳥蟲魚在這一刻全都被燒成了焦炭,土地龜裂,緋色的火焰直入雲霄,將天空都映上了淺淡的紅色,而未能在發現不對之時,第一時間逃走的人們,則在一瞬間的劇痛之後,被送入靈魂之流了。


    因為正調動著元素之力因此再也無法一步跨越數千裏了,她就這樣沉默著徒步走過數百裏,攜帶著滔天的烈焰與冰冷的怒火,憑一人之力深入雅克境內,將滿打滿算占了上風的雅克共和國打了個措手不及。


    有少數倖存下來的雅克國民在對後人回憶這段舊事之時,用來開頭的永遠是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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