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青族享譽奧斯曼帝國的相思長廊,白玉建造,九曲十回,一年四季,紫藤盛開,永不衰敗,堪稱帝都五大美景之一。”


    “每位青族族長都會在相思長廊下,向未來的家主夫人求婚,以求得紫藤花的祝福,得到子民們的愛戴。”


    青歌問:“您跟我說這些幹什麽呢……”


    綠野青嵐注視著紫藤瀑布,唇邊突然就浮現了一個極淺極淡的笑意:


    “你敢不敢在你成年之時,去相思長廊下向華色求婚呢?你要是敢的話,我也就同意你們了。”


    野青嵐以為青歌好歹會顧慮一下青族全體的意見,或者至少也考慮一下她自己的身份的――奧斯曼帝國第一五階法師,禦封殿前大公,怎麽說也要顧及一下這些誘人的權勢吧?結果話音剛落不到半秒,就聽見青歌回答的斬釘截鐵:


    “一言為定,我有什麽不敢的?”


    綠野青嵐臉上的笑容終於掛不住了:“你可要想好了再說話――”


    “母親。”青歌將被茶水打濕的、赤金色的長髮別在腦後,露出了個溫柔而恍惚的笑意:


    “我不做殿前大公,不做青族族長,不做第一法師和少君侯,也能活下去,知道自己將來的道路通往何方,該怎麽走,但是要是沒有了華色……”


    “我可就真不知道以後該怎麽辦了。”


    烈火烹油,錦上添花,滔天的富貴都抵不上她看我一眼啊。


    青族全族上下最近幾天全都陷在莫名的低氣壓裏。他們的少君侯青歌已經被青嵐族長罰跪在相思長廊下一天一夜,滴水不沾、粒米未進了。不少侍女和僕從們都在自以為很隱秘的角落裏竊竊私語道:


    “天哪,少君侯這是犯了什麽錯?”


    “肯定是很大很大的錯誤吧,畢竟都是堂堂禦封殿前大公了,要是還能被族長罰到那絕對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大公願意接受這個懲罰。”


    “我覺得少君侯在我眼裏就是毫無瑕疵、絕對完美的人啊……”


    “諸神在上,換我的話我覺得我半天都撐不下去。”


    青歌的身子晃了晃,隨即咬著牙穩住,繼續在青石板上跪得穩穩噹噹,一點兒弱勢的樣子都不想展現出來。


    紫藤花瀑布看著浪漫,然而如果換做隨便一個人來它們下麵跪上半天就絕對不會這麽想了。各種不知名的昆蟲從她的衣袍邊爬過,夜露沉沉,她現在大半個身子都是涼的,尤其是膝蓋,已經由最初的刺痛,變得完全沒有知覺了。


    綠野青嵐來到她身邊,輕聲問道:“你認錯麽,歌兒?”


    “忘掉你那個荒謬的白日夢,你就可以起來了。”


    “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隻要你肯收回你那些不切實際的話語,我保證……”她俯下身來輕輕拍了拍青歌的肩膀:


    “我保證在將來爭奪皇位之時,所有的綠野都會站在你這一邊,包括皇後。”


    青歌還在苦中作樂地想,幸好被抓來跪在這裏的不是華色,要不的話她可就要心疼瘋了,聽到這句話之後,她絕對不是沒有心動,可是思前想後,終於還是苦笑道――


    “愛情從來就都是不切實際的白日夢啊,母親,我不認錯。”


    “或許等十幾年二十幾年之後,我會為我今日的行為後悔,可是那是以後的我要操心的事情,現在的我隻知道……”


    “我好喜歡華色啊,喜歡的不得了。”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莫在背後念人。


    青歌話音剛落,就聽見背後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結果她僵硬的脖頸還沒轉過去呢,就看見一個深紫色的身影疾疾掠過她身邊,向著一臉晦澀表情的綠野青嵐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膝蓋與青石相撞的聲音讓青歌聽著都覺得發}:


    “青嵐督伊,請聽我一言!”


    “夾在青歌少君侯書裏的曼陀龍骨,是我送給少君侯的,是我失禮在先,青歌少君侯並沒有任何離經叛道之處,求求您不要再責怪她了!”


    綠野青嵐麵無表情怔立半晌之後,重重一拂袖,將一朵落在她衣袖上的花瓣掃落於地,笑道:


    “這可有意思了。曼陀龍骨……難道不是青歌送給你的麽?”


    華色重叩首於地,輕聲道:“青嵐督伊,千真萬確,這是我給青歌少君侯的。”


    青歌還在苦思冥想曼陀龍骨究竟有什麽含義呢,就看見綠野青嵐閉上了雙眼,長嘆一口氣:


    “我……不管了。”


    她睜開眼睛,最後看了一眼青歌,苦笑道:


    “歌兒,我現在說的你絕對不會信,但是你以後就知道了……就知道我說的是正確的了。”


    “我真的是在為你好,信不信由你吧。”


    綠野青嵐離去許久之後,華色才把青歌從地上扶了起來,青歌腳下不穩地一頭栽進華色懷裏,卻完全不敢看她的眼睛,低聲問道:


    “曼陀龍骨……究竟是什麽意思啊?”


    華色不言不語地將青歌攬的更緊了一些,珍而重之地輕輕親吻著她的發頂,輕聲道:


    “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呀,青歌。”


    “別轉移話題――”


    “我沒轉移話題啊。”華色看著她的眼睛笑了起來,黑色的雙眼又明亮又澄澈,看著就讓人有種莫名的快活的感覺:


    “曼陀龍骨的意思不就是我真心地傾慕你嗎?這是西南人獨有的習俗,向愛人送一朵曼陀龍骨,要是對方接受了,那麽他們就會一直在一起……”


    她將青歌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輕輕扯了下來,十指相扣,抵著青歌的額頭笑道:


    “少君侯,你喜歡我的話,一定要趕緊告訴我啊,要不就這樣生生錯過了該多可惜,你說是不是?”


    她本來以為能看到青歌臉紅的,結果青歌在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之後,正兒八經地回答了她:


    “對呀,太可惜了。”


    得,這會兒無話可說的頓時變成華色了。青歌手上用力反握了回去,看著華色的雙眼笑道:


    “既然你喜歡我,我喜歡你,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巧的事情了,不如我們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第79章


    公元420年,青族少君侯、禦封殿前大公赤焰之青歌成年,同時在最終測評中以全優的成績畢業,畫像被懸掛在一等金星班的長廊之外。從出征大綠潮,到為青書大公撥亂反正,從榮耀聯賽挑戰成功,到雅克邊境臨危不亂,以少敵多烈焰焚城,她簡直成為了帝都貴女們口耳相傳的一個遙不可及的傳說,不知多少名門閨秀開始放棄了學習繡花廚藝相夫教子之類的傳統教育,開始逐漸涉足之前她們一直敬而遠之的法師、劍士與藥劑師的領域。


    兩/性之爭素來在奧斯曼帝國就沒斷過半分鍾,從百年前華萊?奧羅說女子不得執政,與斯佩德一族徹底離心,到僅僅數十年後便出現了攝政皇後綠野蘭顏,從向來女性為尊的玫瑰騎士斯佩德,到四海之子馬爾斯的大男子主義,各種傾向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碰撞,而自從青歌得封大公之後,女性的地位便在緩慢地、不易為人察覺卻確確實實地不斷升高了。


    而同時,整個奧斯曼帝國的貴族們都在翹首以待,究竟是哪一位幸運兒能在相思長廊之下被青歌大公選擇成為與她一同執掌青之一族的另一半,成為她的配偶。就算有那麽十萬分之一的、微末的希望,試上一試也總比完全不試好呀,對不對?


    為此,青歌大公成年禮的邀請函,一經發出便收到了無數熱情洋溢的回應,而黑市上,重金求購邀請函的數字也達到了一個喪心病狂的高度――雖然已經達到了三千金幣一張的價位了,仍然沒有人選擇將它倒賣出去,收到邀請函的眾多貴族們紛紛欣喜若狂地表示,大公不必擔心,就算那天天上下起了刀子雨,我們也會趕過去的。


    青歌抽搐著嘴角笑得彬彬有禮,客氣了,您真是客氣了。


    “青歌大公!看這裏一眼!我是《帝都萬事報》的專訪人員――”掙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搶到了青族大門麵前,卻因沒有請柬而被守衛攔下的年輕人急的滿頭大汗,終於逮到了一個機會,朝著親自出來迎接奧菲莉亞長公主和黃金領主凱撒?奧羅的人喊道:


    “求問您的擇偶標準是什麽?!”


    “摯友,你的防衛做的有點差誒。”奧菲莉亞揉了揉耳朵,隨即一臉正氣地指責那個年輕人道:“光天化日,朗朗幹坤,你怎麽能對一位嬌弱的、溫柔的淑女問這種問題呢?!年輕人不要欺人太甚哦,給我把他丟出去!”


    什麽,你要問青歌大公是哪一位?天哪這可真是個愚蠢的問題,好吧,念在你是個新來不久的侍女的份兒上,我隻告訴你這一遍,來來來,湊近點兒,對,看到了嗎?在衣著華麗的眾人之間,身著暗色長裙仍不減半分光華,眼睛比初春的新芽還要綠上幾分的那位年輕美麗的法師,就是我們的青歌大公。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在眾多恨不得將自己最好的行頭堆在身上、珠光寶氣的貴族們的環繞中,一身深酒紅色長裙的青歌看上去可能略微樸素了一點,但要是仔細觀察的話,識貨的人就可以看出來,這一襲長裙的裙角,用上好的秘銀線刺繡了綿延不絕的荊棘紋樣,構成了一個“初生與祝福之火”的法陣符號,腰間的純黑珠鏈壓住了這一身濃烈的色彩,除此之外,通身再無任何飾品,然而卻她鋒銳的美貌與銳利而明亮的眼,足以讓她的風華遠勝在場的任何一人。


    尤其是她翠綠色雙眼從暗紅色的睫毛下微微抬起來望著你的時候,真是……再也不會有任何東西能比那一刻的畫麵讓人心動了。


    正式的成年禮還沒有開始,按照青之一族的習俗,受禮者將從繪滿了荊棘紋樣的地毯上走上去,來到雙親的麵前,而他們將會把手指在清水中浸泡片刻,於受禮者正額之上輕按一下,再將香油抹在她的雙手掌心,象徵著從此受禮者開始接觸權力,走上人生之路,但願保本心不失,一生清明無垢,而少君侯還會在當天於相思長廊之下和某位幸運兒訂下婚約,青之一族的婚約,凡是訂下,不可悔改,而相思長廊的每一道白玉欄杆上都刻著歷代家主的贈言,當年開國元老之一、在皇位爭奪戰中立下汗馬功勞的青族第一任族長的話語,也就這樣世世代代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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