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路行來,怕是遭到了多重阻礙吧?”


    “您不妨再猜一猜――如果我們同去東南,這些青嵐督伊派來的人還會不會保護您?!”


    瑪麗後退一步,上上下下地用一種全新的眼光將這個區區五階的藥劑師掃視了一遍:“你是說……不僅你不能離開極北荒漠,連我也不能?!”


    華色耐心地開解著這個對所有勾心鬥角之事的反應都慢半拍的姑娘:“要是您沒有帶我去東南,就是對不住少君侯的囑託,可是如果你將我帶走了,那麽不僅我們的安全就會受到威脅,而且您的弟弟恐怕也不得安生,所以綜上所述,我們還是在這裏等著吧,等少君侯從斯佩德那邊找到合手的法杖之後再回來接咱們。”


    “你就這麽確定……她會回來?”


    華色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抿著嘴彎起眼睛笑了起來:“少君侯她呀,難道不是一個向來說話算話的人嗎?”


    那我們就在這裏幹等著?瑪麗還沒將那一句話問出來,就看見麵前穿著跟她一樣的、深紫色長袍的少女突然單膝跪下,仰著頭看向她,那雙素來朦朧的眼睛裏一片清明:


    “布萊特小姐!我有要事相求!”


    瑪麗下意識地就去扶她:“你說什麽?”


    “請您教我藥劑相關知識……”華色握著她的手,用不緩不急、不怨不恨的語氣陳述著對她來說過於殘酷的事實:“我出身貧寒,父母沒把我賣掉就不錯了,怎麽可能讓我去學習又耗錢又麻煩的藥劑製作呢?就連現在的五階法師之位,還是我在做女僕的時候、去藥劑師們家裏幫傭的時候自己學的。”


    瑪麗倒抽一口冷氣:“等等,你是說你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係統的培訓,也沒有上過課,接受過教導,沒有導師做你的引路人嗎?!”


    她細細一想之後,幾乎就要尖叫起來了:“諸神在上,你該不會都沒有本命藥劑吧――?!”


    藥劑師雖然是個大多數時間隻能做後勤的職業,但是再怎麽說也是差了個“根源”的認可就能成為法師們的人了,修行方式和法師也是十分相像的,要由導師引進門,探求本性然後做出具有針對性的本命藥劑隨身攜帶之後,才能開始學習相關知識,熬製藥劑。畢竟許多藥劑不僅熬製過程十分繁瑣,其製作方式也帶有一定的危險性,一個不慎就會造成小規模爆炸,隨身攜帶本命藥劑可以大大降低製作藥劑的失敗機率,更是藥劑師們保命的底牌,就像法師們都有“最後的守衛”一樣。


    華色嘆了口氣:“我沒有導師啊,布萊特小姐。”


    “我直到進入學院、在少君侯身旁安頓下來為止,在藥劑這方麵取得的所有成就,均由我一人自修而成,未有外人施以半分援手!”


    瑪麗?布萊特心神大震之下,隻得緊緊捉住華色的手,道:


    “好姑娘……辛苦你了。”


    “我才疏學淺,怕是擔任不了導師的職位,就算擁有本命藥劑和十階藥劑師的指導,至今仍在八階的門檻徘徊不去,沒有什麽太高深的東西能教給你,就算教了,怕也是誤人子弟。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基本功和理論知識了……真的無法幫你跨階啊。”


    華色搖了搖頭:“不,我不要跨階。”


    “那你要做什麽……?”


    “我要從頭學起,修正我所有的盲點和誤區,將之前所取得的成就盡數拋棄,斬斷重來――”華色伸出手,在空中做了個“斬斷”的動作:


    “不破不立!”


    “布萊特小姐,在眼下這麽好的機會裏,我也隻有您能拜託、能依靠了!青歌少君侯把您送到了我眼前,我就不信她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瑪麗按照指引的禮節緊緊握住她的手,注視著華色的眼睛,問道:


    “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隨我學藝,步入藥劑師的大門?世人對我們均有誤解,學習這一門技藝可能讓你日後在劍士和法師們的麵前飽受輕視,畢竟藥劑師永遠無法成聖封神,你為什麽還要堅持呢?”


    華色輕聲而堅定的道:


    “我要成為她的道路。”


    然後又重複了一遍,生怕瑪麗?布萊特無法理解自己的意思似的:


    “少君侯需要我,需要一個藥劑師掠陣,因此我親手合上那扇成神的大門,並自願成為她前行的道路。”


    滿天陰沉沉的烏雲,滿地無垠的黃沙與枯死的樹木,狂風大作之下,兩位穿著藥劑師長袍的少女在極北荒漠完成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拜師誓言,六階藥劑師華色向奧斯曼帝國的評階處提交書函,將她取得過的成就盡數腰斬,開始了漫長的、痛苦而枯燥的糾正修行,開始向著正統藥劑師的道路上邁出了第一步。


    玫瑰騎士斯佩德,其領地居於氣候溫暖宜人的東南沿海,與把持皇城要事卻本營在麗都的青族不同,斯佩德一族完全不過分插手朝政,除了每年的少君侯甄選之外,就是榮耀聯賽,否則,幾乎常年不出沿海地區,其實力波及範圍和家族起源地完全重合,東南沿海更是在歷代玫瑰騎士家主的加固下固若金湯,將本來還能在陸地上取得最後一席容腳之地的馬爾斯趕到了海上。


    綠野青嵐也對青歌無數次說過,玫瑰騎士斯佩德,幾乎人人都善劍術,個個都是工於騎射的好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千萬不要正麵對抗任何一個真正的斯佩德。


    青歌在見到蘇珊之後,可以說是有些失望的,但是在見到了奧菲莉亞,甚至在與奧菲莉亞並肩出入雅克陣中的時候,才真正體會到了綠野青嵐當年那句話的意思。


    一個玫瑰騎士如果是你的夥伴,那麽就是可以將背後相交付的戰友,如果做你的敵人,就是鏖戰到底,不死不休。


    “不到迫不得已我是不想坐馬車的……”奧菲莉亞細細地剝著一個橘子,坐在車廂裏跟青歌聊起日常瑣事的時候,抱怨道:“馬車要過傳送陣誒,多難受!每次過完都感覺自己和死人沒什麽兩樣了!”


    青歌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飛掠過的景色,道:“帝國就這麽幾條鐵路也不夠用啊……”


    眼下她們正坐在貴族專用的車廂裏,奧菲莉亞已經吃光了第一個果盤,正在向第二個發起進攻:“綠野皇後都不管管的嗎?就算極北荒漠那邊太遠了修不過去,可好歹給別的地方多修幾條吧?要不不光運送東西不方便,人口流動的時候難道要他們都坐著馬車過一遍傳送陣?那可真要難受死了。”


    青歌隱隱約約地抓到了什麽頭緒,卻怎麽理都理不清楚,隻好換了個話題:“你就確定皇後不會派人暗殺南下的我們嗎……”


    奧菲莉亞將最後一瓣橘子塞進嘴裏:“十分確定。”


    “因為風行術的速度再怎麽快也追不上火車,隻能追的上馬車啊!――好了好了換我來問你!”她將雙手支在桌子上,向青歌眨了眨眼:


    “你想要怎樣的法杖?我幫你找。”


    青歌下意識地就要推辭:“這怎麽好意思,我自己――”


    “摯友啊。”奧菲莉亞伸出手去,帶著安撫意味地拍了拍青歌的手:“有些事情,不是你不說,我們就不知道的。”


    “就算你三緘其口,我這個人除了眼神太好之外,也沒什麽別的優點了。”


    青歌撲哧一笑,顯然是想起了在雅克邊境那裏,被披著傭兵鬥篷的奧菲莉亞隔了好遠都一眼認出來的糗事:“所以?”


    “那本手劄中的影像裏,有一把青書大公指明了要留給後人的龍骨法杖,而我似乎是記得,那把法杖和綠野鴻影手上的那一支十分相似,再聯想一下近來馬爾斯和綠野的關係突然就變得十分密切這件事……”奧菲莉亞語氣輕柔,然而周身的氣勢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簡直恨不得將塔斯克?馬爾斯一劈兩半:


    “是他騙走了你的東西,還是你給錯了人?”


    青歌揉著額角,覺得奧菲莉亞真是太聰明了,和蘇珊完全不是一個等級上的,隻得如實相告:


    “摯友呀,誰都有識人不明的時候,對不對?”


    奧菲莉亞碰了碰青歌垂下來的,長長的鬢角:


    “我似乎聽說過,當年青歌少君侯的長髮,是火一樣的鮮紅,好看的緊。為什麽就在龍骨法杖換了主人之後,慢慢地變成了現在的顏色呢?”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他的,再怎麽留都沒用。”


    “眼下我人微言輕,做不成大事,自然也無法給你討一個公道,但是!”她緊緊握住青歌的手,紫色的眼睛裏一片高漲的戰意:


    “但是青歌,我向來說話算話!待到來年榮耀聯賽,流落在綠野鴻影手中的那把法杖,我必執刀仗劍、為你親手討回!”


    第53章


    青歌按住幾乎整個人都站起來的了奧菲莉亞,渾不在意地輕笑一聲:


    “急什麽呢,奧菲?”


    “我是那種大方到將本屬於自己的東西拱手相讓的人麽?”


    奧菲莉亞急的都要跳腳了:“可是你看起來一點兒都不急――”


    青歌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瓣,櫻粉色的、柔軟的唇瓣就露出個滿含譏諷的笑意:“我再著急有什麽用?綠野鴻影現在這麽得寵,難道我說了,我請求了,綠野長秋就會把龍骨法杖還給我麽?”


    “而且榮耀聯賽上,法師、劍士和藥劑師們的比拚是分開的,奧菲你也隻能參加劍士的領域,無法幹涉法師們的比賽半分,又怎樣搶回來呢?”


    “再退一萬步講啊,我如果去了榮耀聯賽,那肯定是要將第一名的榮耀名正言順搶回來的,可是歷代的獎勵都有定數,就算你想用自己的獎勵換綠野鴻影的法杖……”青歌搖了搖頭:“評委們也不會允許的。”


    奧菲莉亞從未有任何一刻如此痛恨過自己的無力:“可是綠野鴻影不配啊!”


    “他自然不配!”青歌秀眉一挑:“所以要將龍骨法杖搶回來,我必須要找個名正言順的藉口,讓綠野們隻能打落了牙和著血往肚裏吞!”


    對於法師們來說,法杖不僅僅是一件施法的器具,更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就好像劍士們的愛劍,藥劑師們的本命藥劑,都是獨一無二、無法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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