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在那具水晶棺材的裏麵,靜靜地躺著一具已經泛黃了的骨架。本來應該是眼睛的那兩個窟窿黑洞洞地,加上華萊?奧羅臨死前那個莫名的微笑,讓這個骷髏頭看上去好像還能動彈一樣,正對著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闖入者露出微笑似的。


    青歌二話不說就一法杖掄了上去,經過特殊處理的楓木金石不可摧,水火不侵,與水晶棺材相撞,發出了巨大的噪音,華色幾乎都想捂住耳朵了。


    然而那一擊之後青歌就再也沒有任何動作。打一下是泄憤,再多打幾下就是借題發揮了。而且不管怎麽說,死者為大,她要是想為青書大公打抱不平,馬上就可以有更有效的方法了,沒必要在這裏跟區區一具棺材過不去,而且要是真的一不小心把棺材打破了,那可就真麻煩了,畢竟她來這裏就是要――


    “幫我把棺材蓋打開。”青歌放下了手中的法杖對華色說:


    “我要一根他的骨頭。”


    華色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不好意思……您要什麽?”


    青歌重複了一遍:“我要一根他的骨頭。”


    “搭配上能驗證人說的話的真假的月泊石,就能夠施展對著死人也可以使用的檢驗真假的法術了,就算他已經死了,我也要讓這沽名釣譽的人渣來個聲名掃地、顏麵盡毀!”


    華色當即就擼起袖子,像要幹一番大事業似的:“好啊,我來幫您!”


    然而就在她們撬起了棺材蓋,青歌已經要把手伸進去的時候――


    “是誰?”在感受到那道惡意的目光的時候,青歌就已經將楓木法杖持於手中,瞬時無吟唱的防護法術立刻成型,堪堪擋下不知從何處射來的無數道金光:“火牆!”


    “火盾!”


    這是青歌的習慣,在火牆之後補一個火之盾,可以有效地彌補第一道無法防禦得滴水不漏的火牆的缺點,把漏網之魚盡數擋在第二道麵積小卻更加牢靠的火焰盾牌的後麵,然而這個良好的施法習慣卻險些在這裏要了她們的命,那些本來幾乎已經潰散了的金光在碰到第二道火之盾的時候猛然暴漲數寸,直接凝結成了粗細不一長長短短的實體金箭,穿透了火焰的盾牌就往她們身上刺去!


    “少君侯!”華色下意識地就撲在了青歌的身上,將青歌撲得一個趔趄,正好躲過一支差點射中她肩膀的金箭,然這麽一來,一支金箭幾乎要刺穿華色的頭顱了,都堪堪抵在了她的眉心,然而她已經來不及閃躲了,隻好認命般閉上了眼睛――


    “赤焰火鳳!天降火龍!”青歌將法杖頓在地上嘶聲大喊,一連兩個瞬發高階法術差點就將她整個人都抽空了,然而她還是強撐著,使出了最後一個瞬發低階法術掃尾:


    “風行術!”


    頓時,一陣烈焰將兩人包圍了。巨大的、流光溢彩的火鳳展開了翅膀,渾身上下都是驚心動魄的華貴的赤紅色,和那條金橙色的火龍一起,將華色和青歌二人托在了背上,風助火勢,直直往上飛了起來,所有的金箭都融化在了它們周遭的烈焰與高溫裏,連終年陰暗的塔身都被照亮了――


    “你睜開眼啊,華色。”青歌啞著嗓子道:“你看看我。”


    “少君侯……”華色還在閉著眼睛,她的眼眶周圍有著淺淺的緋紅色:“我好怕啊。”


    “已經沒事了,你睜開眼吧。”青歌溫聲安慰她道,卻眼尖地發現……


    一條長長的水痕從華色的眼角滑過。


    華色還在閉著眼睛,語氣是輕鬆帶笑的,然而淚落不止的反應和她的語氣形成了極大的反差:“我太害怕了,就不睜眼看了。”


    那是生死關頭她做出的下意識的反應,保護青歌,忽視了自己的安全與死活。當時已經認命了的華色已經木木等死了,卻在青歌一瞬間扭轉了局麵之後,切實地感受到了一陣後怕和遲來的恐懼湧上心頭,於是她幹脆閉著眼睛,想逼回幾近奪眶而出的淚水,卻最終失敗了――


    “你別哭。”青歌挽起衣袖,珍而重之地擦拭掉了華色眉間被金箭刺出的一粒血珠,火光映照之下,她整個人都多了幾分人氣,溫暖了許多,也就愈發顯得容貌姣好、花顏靡麗了:


    “你別哭了,看看我罷。”


    華色這次十分聽話地睜開了眼睛,噙著火光映照之下尤為晶瑩的淚水看向青歌,眉心一道血痕,眼角一抹緋紅,素來清秀可愛的少女在此時竟平白顯出一股驚人的、令人心悸的好顏色來。


    滿天滿地的火焰,滿眼的紅光,青歌在這喜慶又不祥的顏色裏,心頭重重一跳,那些百轉千回的思緒、那些莫名的尷尬與不可說、那些她素來不屑的寤寐思服與輾轉反側,統統化成了一個念頭,重重烙印在了她的心口。


    ――你可愈發出息了。


    ――你完了。


    第46章


    青歌操縱著火鳳險險躲開又一波金箭,然而此時連華色都發現了她的心不在焉:“少君侯,你在想什麽呢啊啊啊啊啊啊要撞上了!”


    青歌擦著塔身飛過,心神一凝,道:“沒什麽。”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我們怎麽出去――”


    空中傳來個女子的聲音,帶著滿滿的譏誚與不屑:“你還想出去?”


    青歌在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就已經操縱著火鳳向下飛去了,因此也與那雙在半空中睜開的巨大的眼睛錯了開來,而這個決定實在是英明無比,畢竟在那雙眼睛睜開的時候,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就輻散了開來,如果當時青歌和它對個正著,或許就會被攝去心神直直墜落了吧?


    金箭的激射在那個聲音傳來的時候就停止了,青歌拉著華色,在離地還有好幾米的時候就往下一跳,就勢一滾抵去衝力,而還未消去身形的火鳳在空中被一道明亮的、巨大的金黃色光芒刺了個對穿,如果青歌她們剛剛沒有跳下來的話,現在就要連帶著火鳳一起被捅死在半空中了!


    那個聲音――準確地說,是那雙巨大的眼睛開始說話了,聲音低啞而柔婉,平白無故生出一股魅惑的氣息,幾乎完全掩蓋掉了其中的矜傲與自得:“我看看……”


    “這麽多年後,‘弒神者’的墓裏進來了什麽?兩隻小老鼠?”


    青歌上前一步,長杖一頓:“你是什麽人?”


    “我是什麽人?”那雙眼睛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整雙眼都笑彎了。這雙眼睛眼白清澈,瞳孔是一種迷人的深黑色,而在邊緣又有著淺淺的金輪,睫毛又長又翹,一看就曾經屬於一位絕色的美貌女子。


    微笑這個表情,如果真的讓一個女子來做,那麽想必是十分賞心悅目的,然而如果讓一雙眼睛自己憑空笑彎,那麽不管它多好看,都帶著一種恐怖的意味,光是看著就讓人渾身發冷!


    “我是什麽人?”它又重複了一遍,似乎在咀嚼著這句話的意味,又好像在嘲諷青歌似的:“女孩,我原諒你的無知,你可聽好了――”


    “我是黃金天平的持有人,命運的書寫者,七大神祗中最受人類喜愛的那一位至高無上的存在――”


    “命運女神,阿芙亞娜!”


    青歌當場就下意識反駁道:“不可能!當年華萊?奧羅曾攻上神域,歐諾塔大陸上所有的神祗的神廟都在一瞬間倒塌,諸神已死!”


    華色也想起了那句話,那句寫在每本書的扉頁上的世人皆知的真理,凱撒給她們上的第一節課的時候就語重心長卻又滿懷欣慰地講解過的――


    “諸神已死,人世當盛!”


    那雙眼睛――好吧,姑且稱其為命運女神阿芙亞娜,冷笑道:


    “哦呀,原來他是這麽對你們說的?也好,這樣也不錯,那麽你們就去……”


    青歌在混亂的思緒裏捉住了個線頭,卻始終無法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理清楚,而命運女神也把接下來的話說完了:


    “就去死吧!”


    金光爆射!塔身大震!整座占星塔在沉寂了多年之後終於全麵發動了隱藏在其中的所有的精妙絕倫的機關,從符咒到陣法,從箭矢到毒/藥,形形色/色層出不窮的機關在一瞬間向著置身於高塔頂端的平台的兩位少女緊逼了過去,發誓要將這兩位窺得了不得了的秘密的凡人絞殺於當場!


    一道暗色的光芒以一種無比刁鑽的角度向她們襲來,華色正在隨身的包裏不知道翻找著什麽東西,而青歌正將法杖橫於胸前吟誦跨階咒語,此時平台開始劇烈地晃動,逼得華色放開了青歌的手,直直從高台之上滾落了下去――


    “青歌!接住!”華色將那個細長的、盛著玫紅色液體的瓶子扔了過去,拚著吸進一堆不知道什麽成分的毒/藥煙霧也要高聲提醒青歌:


    “補魔藥劑!”


    平台上隻有青歌一個人了,然而眼下的局勢完全不容許她傷感:“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有靈,天地無主,烈火耀耀!”青歌單手穩穩地接住了瓶子彈開瓶蓋,叼著瓶口一仰頭就喝了個幹幹淨淨,這瓶藥劑對於普通的法師來說已經算得上是不錯的恢復品了,然而對於青歌來說隻能算的上杯水車薪,畢竟他們的自身的資質就不一樣,一條河的水流可以補充一個小湖泊,卻無法讓瀕臨幹枯的大湖恢復生機,不過聊勝於無!


    她現在麵對的,不是所謂的“黑暗”,更不是一切不潔的東西中的任何一種,所以連帶著咒術都要加以變化了:


    “應我之召前來的火之神靈啊,現身,聆聽!”她在雅克邊境就使用過這個法術的簡化版,隻不過當時手頭沒有法杖,連帶著這個五階雷電天火法術的效力都大打了折扣,眼下雖然她法杖在手,然而力量卻瀕臨枯竭,與當時的窘境相比也好不到哪裏去!


    阿芙亞娜還在空中大笑道:“好姑娘,在一個上位神祗的麵前召喚低等的火之神靈,你是怎麽想的呀?”


    “通明,受命!”青歌對女神的譏笑充耳不聞,正在死命地壓榨身體裏所剩無幾的法力之時,突然感覺到,一股微微的、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細流,帶著熨帖的溫度和源源不斷的力量,緩緩地注入了她的身體!


    那種桎梏感,那種卡在五階法師門口多年而不得其門的憋屈感在這一瞬間竟奇蹟般地褪去大半,頗有揚眉吐氣之感,她一揮法杖,周圍的空氣都被帶的捲起一陣灼熱的氣流:


    “咒術之火,天降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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