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過了十天,淩珣的兩隻胳膊才復原了。那時候懷禮早已經啟程去了嶺南,去尋找他想要的答案。同時他也探聽到宮裏傳來的消息,嶽驍的傷勢已經穩定,擇日便啟程回京。


    聽到這個消息的淩珣便日日掰著指頭算日子,拉著禮部侍郎大人一遍又一遍的做著算術題——福建到京城的最慢時間和最快時間分別是多少,然後淩珣擇了中間數,大概要一個月的時間。淩珣隻好讀著從前嶽驍寄來的信和那貝殼手鍊睹物思人,盼著嶽驍快點回來。


    時間過了一個月,淩珣還沒有等到嶽驍回來,就聽到他哥哥告訴他的一下小道消息。


    嶽驍這次擊潰了成王叛黨,又擊退了所有倭寇,為大明立下了汗馬功勞。皇帝龍顏大悅要封賞他的同時,也提出了想要招嶽驍為東床快婿的意思。當今聖上一共就得了兩個公主,大公主還沒成年便因病歿了,就剩下最小的金平公主。芳齡十六,長得可愛討喜,很得皇帝的喜愛,可以說是整個大明朝的掌上明珠。皇帝對嶽家投出這棵橄欖枝,可見他對嶽家的恩澤與厚愛。


    淩珣聽到這個消息,隻是撇撇嘴,笑著說嶽驍那小子還真好命,連公主都看上他了!說完轉了個身,暗罵這個混蛋嶽驍,當初為了一個斯敏兒小姐就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這次他倒好,去招惹大明的公主,等他回來了看他不好好收拾他!


    淩珣根本就沒有把這消息放在心裏,轉過頭再次掰著指頭算日子,算到第十天的時候,城門守衛終於敲鑼打鼓鞭炮轟鳴,在京城裏奔相走告——大明的英雄們凱旋啦!


    當時正值沐日,淩珣聽到這個消息時又驚又喜又忐忑。他也想學著百姓們衝到大街上,對著嶽驍大聲歡呼吶喊。可是臨到大門口又膽怯了,傻傻的站在府門前,腦子裏亂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麽,就是沒有勇氣再往前走一步。


    城中傳來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和鞭炮鑼鼓聲,嶽驍雖然受了傷,但是經過三位老禦醫的醫治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騎在自己的戰馬上,一馬當先的領著自己的三千營衛,看著夾道相擁的百姓們,蒼白消瘦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今天一個笑容——自豪而滿足的笑容。這就是他拚死想要保護的家和國,他所熱愛著的家和國!


    進宮的路不長,可因為過於熱情的百姓們,大軍足足用了一個時辰才走過了東大街。


    嶽驍作為最大的功臣,早就領了聖旨可以在家暫時歇息一日,明日晚上才進宮,參加皇上專門為他而設的慶功宴。


    嶽驍與惠王交接了軍隊,惠王領著軍馬進宮述職,嶽驍則是帶著自己的親衛直接回將軍府。


    在進了將軍府的那條大街,嶽驍就跳下了馬,一步一步走向養育了自己近十七年的家。


    嶽縱橫早就領著一家老小在府門口等著,就連嶽蘭舒也帶著自己的夫婿與兒子回來了。


    經歷了一場生死之戰,嶽驍時隔一年多終於再見到自己的至親家人,看到蒼老了許多的父母時眼眶一熱,便直直的跪在了嶽縱橫與嶽夫人的麵前,哽咽道:“爹、娘,孩兒不孝,讓你們擔心了!”


    “回來就好嗎,回來就好!”饒是嶽縱橫當了鐵血將軍這麽多年,看到自己最小也最疼的兒子平安無事歸來,也不禁濕紅了眼睛。


    嶽夫人更是一把抱著自己的小兒子,放聲大哭。


    一家人在大門口又是哭又是笑,過了許久才進了府。嶽縱橫早已吩咐備了家宴,嶽夫人則是先領著兒子回房,吩咐下人去給他大洗澡,自己親自為兒子換下戰袍。


    猙獰的傷口遍布胸前與後背,嶽夫人心疼的再次掉下了眼淚。


    等嶽驍收拾好了,也過了一個時辰,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身邊伺候的小侍直接帶著嶽驍去了宴廳,一家人早就整整齊齊的坐在那兒等嶽驍了。


    嶽縱橫親自為嶽驍斟了一杯酒,遞到他的手邊,眼神驕傲,道:“兒子,為父敬你一杯,你是嶽家的驕傲!”


    嶽驍接過酒,微笑著一飲而盡。接著便是他的大哥二哥和姐姐姐夫,一杯一杯的給嶽驍敬酒。嶽驍常年待在軍營,酒量早就練出來了。五六杯酒下肚,臉不紅心不跳。


    嶽驍那三個已經有五六歲的侄兒也裝作一副大人的模樣,一人拿了一杯兌了水的酒,恭恭敬敬的站在了嶽驍麵前。


    “小叔叔,侄兒敬您,京城的百姓們都說了,您是大明朝的英雄!”嶽驍的大侄兒舉著一杯酒,童稚的聲音讓嶽驍心裏一片柔軟。俯下身捏了捏他的臉頰,嶽驍道:“等樊兒長大了,也當大英雄好不好?”


    “嗯!”嶽樊重重的點了點了,興奮的滿臉通紅。


    一旁嶽驍最小的侄兒不幹了,抱著酒杯就一搖三晃的擠到嶽驍身邊,奶聲奶氣的說:“小叔叔小叔叔,冬冬長大了不做大英雄!”


    嶽驍彎腰一把抱起才四歲的冬冬,笑道:“那小冬冬想要當什麽?”


    “嗯……”冬冬用力的想了想,然後一臉嚴肅的說:“冬冬要學珣叔叔一樣,為小叔叔敲平安鍾,這樣小叔叔就能平平安安了!”


    珣叔叔……嶽驍一震,抱著冬冬的手緊了緊。從去年離開京城就一直想念著的人,從回到家後就一直強忍著思念不敢去想的人,冬冬一句話,就擊碎了他所有的偽裝。


    在冬冬提到淩珣時,全家人霎時安靜了,靜的空氣都有些凝滯。


    “爹……”嶽驍放下了冬冬,聲音有些艱澀,“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沒告訴我?”


    嶽縱橫臉色有些難看,嶽夫人拉了拉嶽縱橫的袖子,他才裝作輕鬆的說:“沒什麽,有什麽事等明晚進了宮麵了聖之後再說。你想知道什麽,那時候爹都會告訴你。”


    “小珣為四弟撞了一夜的平安鍾,這事兒有什麽說不得?”還是嶽蘭舒受不了著壓抑的氣氛率先開了口,不滿的看了看自己的爹娘和兩個哥哥一眼,說:“二哥,你去接四弟回來怎麽沒跟他說過這件事?”


    嶽良一怔,他去福建之時嶽縱橫就特意交代過,隻要嶽驍不提起淩珣他就不能對嶽驍說任何關於淩珣的事情。他到現在還不明白是為什麽。


    嶽忠畢竟是大哥,有些事情他雖然知道的不多,但還是猜到了一點,便沉聲道:“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忘記提也沒什麽。”


    “什麽叫不是什麽大事?”嶽蘭舒忽然拔高了聲音,當年她能和沈寧在一起,淩珣幫了不少忙,這次她直覺不能讓淩珣的功勞被忽略了去。“那晚小珣在日照山上撞了一夜的平安鍾,兩隻手差些就毀了,這不是大事那什麽叫大事?”一旁的沈寧偷偷扯了扯嶽蘭舒,嶽蘭舒才不甘不願的閉了嘴。


    嶽驍緊握的雙手顫抖,努力壓下心裏的狂風暴雨,平靜道:“爹、娘,哥哥姐姐,你們先吃著,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說完,嶽驍就沖了出去。


    除了不明所以的嶽蘭舒和幾個小孩子,其他人在嶽驍衝出去的一瞬間便懂了。


    嶽縱橫和嶽夫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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