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率眾從窟底山洞出窟,便見外間天已大亮,火勢已燒往別地,觸目之處俱是一片焦黑,到處都散落著烏漆抹黑的人畜焦屍,危須人代代過冬的數百裏糙場已化作一片焦土。大多數王公貴族衣袍破爛,滿臉灰黑,看上去與最卑賤的奴隸也毫無分別。王庭的軍隊也早就七零八落,將帥無馬,兵卒無衣。惟他麾下部屬還有些軍伍模樣,四下裏睃巡護衛,警戒四野之敵,又督促著奴隸們在劫後的灰燼中尋找可用之物;從焦幹的畜屍上盡量割下肉來,作過冬的口糧。


    有人看見爾班察率著侍衛大步走來,立時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大呼拜倒,道:“參見右賢王!”眾人聽得,俱往這邊瞧來,一人呼而百人呼,百人叩首而萬人拜服,都大聲呼喚道:“參見右賢王,謝右賢王活命之恩!”


    爾班察見萬眾叩首,微笑點頭,得意萬分。他本是敗退回國的,卻一到山穀之外,便聽說了山穀糙場起火之事,當即率軍飛馬趕來。危須人久居糙原,對於應付火災極有經驗。爾班察在衝進山穀之前,已命下屬在穀間口地的一塊高丘上縱火,將若大一片糙樹全給燒禿了。待得熊熊火勢蔓延至此,沒有了引火之物,隻在外圍打了個轉兒,便又摧枯拉朽地燒到別處去了。爾班察又命部下四下裏呼喝,因此救下了王庭中許多人的性命。現在見到萬眾歸心,自己大位在望,實是兵敗後意想不到的大喜之事。


    卻有留在窟外主持大局的心腹部將過來,小聲向他稟道:“大王,阿曼公主與左相率著殘部,從穀口逃走了。”爾班察哼了一聲,問道:“往哪邊逃了?”那部將稟道:“偵騎回報,往南邊泥淖處去了。”爾班察與幾名心腹大將對視一眼,都知道繞過泥淖,就能避開在糙原上四下肆虐的烈火,往西北平原而去。便能重尋過冬糙場,再謀立足之地。有部將道:“他們逃的時候,大嚷大叫說……說……”爾班察喝問道:“說什麽?”那部將咬牙切齒道:“說大王謀朝篡位,殺了謝傅王!”


    爾班察目光陰森森地掃過穀地中的潰兵災民,道:“把我帳下最精銳的三個千人隊調過來!”左右部將探問道:“大王,可是要追擊麽?”爾班察一麵令親兵備馬,一麵道:“他們窮途末路,不過是要占了糙場,再召集各部王公,共商王位之事罷了!”他將肩上的沈淵撈起來,一把扔在自己坐騎的鞍橋之上,冷笑道:“我有人證,有兵馬,瞧他們還能翻得出什麽天來!”


    第62章 沙場險境


    眾將領命,前去召集兵馬。爾班察揮了揮手,侍衛們明白他要獨自一個兒呆著,俱認蹬上馬,馳下高丘,四下裏護衛。爾班察執韁上馬,低頭瞧沈淵時,見他長睫微動,已經在四下裏點兵召將的海螺聲中醒了過來,便將他扣著脖子按在鞍橋之上,喝問道:“你真的是啞巴?”不見回答,又逼問道:“點頭搖頭,你總會吧?”


    沈淵看他一刻,半晌,微微點頭。爾班察大喜,道:“好!”伸手就要抱他起來。沈淵大驚,本能地住後一縮,差點兒跌下馬去。爾班察身長臂長,早已勾住了他的腰身,一把將他扣在懷中,咧嘴笑道:“你想不想活命?”沈淵被他鐵臂錮得幾要窒息,喘息著搖搖頭,又點點頭。


    爾班察見狀,啞然失笑,道: “當真是個傻子,連要死還是要活都不知道。”他本是在為一團亂麻的軍國要事煩心的,但麵對著這麽個美貌癡傻的啞奴,卻也大有趣味。撩開那濡濕散亂長發,捏著下頜逗弄道:“你好好兒聽話,我就不殺你——是不是你殺了謝傅王?”沈淵避開他撫弄自己臉頰的手掌,微微點了點頭。爾班察咧嘴笑道:“你倒老實,那很好。你殺了危須王,是要被燒死的,你害不害怕?”沈淵抬眸看他一眼,溫順地點點頭。爾班察高興道:“還知道怕,那就好。”抱他在馬上坐好,再問道:“是阿曼公主指使你去刺殺王駕的,是不是?”沈淵在他懷中,長發垂垂,半遮臉龐,又輕輕地點了點頭。


    爾班察大喜過望,在他頰上狠狠一吻,道:“你很好——隻要各部王公擁護我作危須王。我絕不會讓他們燒死你的!”見沈淵又被自己的動作驚得全身一抖,極是滿足,伸嘴咬了咬他的耳垂,哈哈笑道:“你的膽子可真小——別怕,今晚我捉住了阿曼和謝如璋以後。用漢地的好藥。好生弄你,好不好?”沈淵被他的下流調笑激得羞惱不已,渾身發抖地側過頭去,隻能在暗中無力地捏了捏拳頭。


    此時右賢王帳下的三個千人隊已經在高丘下聚集起來,爾班察便不再調弄懷中啞奴,直起身來,在高丘上策馬圈轉,四下裏閱視兵馬。見天已過午,太陽西行,便氣沉丹田,聲震四野地喝道:“左相謝如璋與阿曼公主弒君犯上,畏罪潛逃。若今夜有能生擒這對狗賊的,賞一千斤黃金,五千戶奴隸!”眾軍聽得重賞,立時群情激昂,舉起刀槍,大聲呼喝。爾班察接過侍衛遞上的巨斧,一拉馬韁,一馬當先地向穀口外飛馳而去。


    他早已派出偵騎四路查探荒原火勢,此時已有回音,道是火頭已經熄滅在了東方流沙和南方的泥淖之間,阿曼他們卻轉折向東,往流沙一側的胡楊糙原而去。爾班察聽報,大皺眉頭,止住眾軍急追。與幾名部將們談論眼下軍情,都有些疑惑難明。道阿曼等人不急速往西,卻往那流沙海絕地去做什麽?思慮片刻,便令一名部將率五百名弓箭手,先行追擾阿曼潰兵。自己則率部跟隨其後,向胡楊糙原馳來。


    阿曼與謝如璋遭了爾班察在窟中的雷霆一擊,已知不是爭吵相罵的時候,各尋殘兵匯合,倉皇逃命。但爾班察的弓箭手輕騎追擊,大射他們的輜重牛羊,這卻是最要命的。眾殘兵知道若無這些好容易從火中救出的牲口糧食,自己決過不了這個冬天。不待公主與左相下令,已經轉回身去衛護輜重車隊,支起氈牆,與敵軍對射。爾班察派出的弓箭手隻有五百人,不一時便被射得退卻。但是一旦他們撤了氈牆前行,那蝗蟲一樣的弓箭又如影隨形地追了上來。阿曼毫無辦法,明白非與王叔拚個你死我活不可,隻得回師布陣,在流沙海邊的丘陵處占據了有利地形,用焦樹亂石壘起擋箭的屏障,等待與爾班察大軍對峙。


    此時天色黃昏,一抹殘陽如血,漸漸地向金光湛湛的流沙海中沉落下去。爾班察聽得前哨報來,道阿曼已派兵去截丘陵路口,不屑笑道:“女人打戰,一輩子也不成!”當即下令騎兵攜帶鐵盾,從一條已經被昨夜大火燒幹了的小河衝擊過去。阿曼立時命令,將滾石從高坡上推將下來。又亂箭齊發,射住騎兵陣腳。爾班察的鐵盾騎兵雖然悍勇,但仰攻無力,一時也前進不得。


    爾班察大怒,親自率部督軍,向前衝去。阿曼見王叔親身殺來,恨得貝齒咬碎,跳上高處巨石上督戰,令人呼喝道:“爾班察殺兄篡位,踐踏至那聖窟,火沃神要降罪於他!危須軍眾,不要跟隨這樣狼子野心的罪魁!”爾班察揮斧撥開飛箭,吼道:“阿曼你狼心狗肺,殺害親生父親,還不認罪投降!”阿曼遙遙聽得,尖叫道:“是你殺害我的父王,還敢嫁禍於我!”爾班察獰笑著在蹬裏站起身來,一把提起懷中人的後頸,高高舉起,喝道:“你派出刺殺的奴隸,都已經被我捉住了,你敢與我在各部族族長麵前辯誣麽?”眾軍見爾班察手中那奴隸黑髮如瀑,腰肢纖細,零亂衣袍間露出幾星雪色肌膚,雖長發遮住了臉,瞧不清楚麵容,想來也該是王室才能享用的艷色。一時軍心頗動,守勢頓亂。爾班察勇悍至極,一手提人,一手揮斧,指住坡地上方,吼叫道:“給我沖!”


    右賢王軍眾吼聲如雷,冒著矢石如雨,舉著盾牌,向上衝去。爾班察巨斧長揮,殺人無算。阿曼軍陣動搖,已被他前鋒穿插~進陣中,隻得退往山頂。爾班察見仰攻之下,自己的兵馬折損太多,也下令就地駐馬,暫且休息,自與部將們商議破敵之策。


    他們在糙原上遊獵牧馬,四下裏的地形都是精熟無比。知道那坡頂東陡而西緩,易守難攻,一時也想不出全殲阿曼與謝如璋之策。爾班策惱怒地左拳砸右掌,吼道:“阿曼一個婆娘,我也抓不著麽?”忽覺腰側有異,低頭一看,卻是方才自己隨手扔在腳邊的啞奴,正在悄悄拉扯他係在腰間的水袋,怒道:“滾!”劈手擒住手腕,右手一揮,便要賞這個擾亂軍務的傢夥一記耳光。沈淵掙紮閃躲,半舉皮袋擋了一擋。爾班察這一掌便沒能打實,灑了不少水在地上。


    爾班察惱怒地提起沈淵,正要喝罵,卻見地上溝回幹涸,立時將沈淵手中灑出的那一線涓涓水流吸得盡了。瞧了幹裂地皮數眼,與周遭部將對視一刻,同聲大喜,叫道:“水,水!”原來大火之後,糙場上的河流盡皆燒幹,惟有幾條地下水脈還能使用。胡楊糙原上惟一的一條地下水脈,正在東南坡之側!爾班察立時扔開沈淵,點派將領,去陣地上掘斷水脈。知道隻要水脈一斷,阿曼的軍隊再無戰意,隻能束手待斃。


    爾班察布置完畢,見沈淵縮在衛士們扔在地上的馬鞍旁邊,正在擺弄幾根從地上撿來的枯枝。隻覺這啞奴有趣之至,便探身便將他拖了過來,咧嘴笑道:“傻子,你要喝水,怎地不與我說?”將他抱在膝上,解下水袋,湊在嘴邊,心情頗好地笑道:“喝吧。”


    沈淵伸手持住水袋,焦渴地咽了幾口水。爾班察瞧那纖細手腕上幾條青黑傷痕,正是自己剛才抓拿時留下的指印,惡質欺負之心頓發,大手忽伸,又在他下身處捏了一把。不出所料地看著那膽怯啞奴驚跳起來,嗆了一大口水,在自己懷中喘咳成一團。直是笑不可仰,摟著他道:“你比女人還要怕羞——”他大事將成,喜悅滿腔,略略調笑,便即動性。當即揮退侍衛,伸手探進衣物之中,扣在那赤~裸雙腿之間,摩梭yin~笑道:“乖,好好侍候。”


    沈淵駭怕萬分,瘋狂掙紮。但他在爾班察巨掌之中,便如小鳥雀被搠在餓鷹爪中一般,毫無反抗之力。一時之間,已被倒拎起來,遮體衣物掀在臉上,顯出一段青白身軀,臍下纏金繞帶,嬌麗奪目。爾班察見此美色,更是口幹舌燥,血脈僨張。當即拉開他的雙腿,按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握住一隻踢蹬不已的腳踝,輕而易舉地便壓上自己的肩頭,咧嘴笑道:“你身子好軟。”說著,撩開下身戰袍前襟,伸手便解褲子。


    沈淵倒仰在糙地上,萬般掙不起身來,更兼頭暈目眩,身體顯露在冰冷風中,隻覺一條異物滾燙堅硬,彈上腿間,蹭在下身處突突跳動,記憶深處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立刻湧上心頭,直是毛骨悚然!再顧不得其它,悽厲尖叫一聲,拚足全身力氣,蒙頭便往旁邊馬鞍上的鐵過梁撞去。爾班察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了他的胯骨,拖了回來,喝道:“做什麽!”拂開亂發,見雖有衣物遮擋,但額角依舊被鐵梁尖角劃破,滲出絲絲血痕,惱怒道:“你敢尋死!”便想用強,卻想著這奴隸還有大用,按著懷中嗚咽掙動的沈淵,略略躊躇。


    正糾纏間,忽聽遠遠的西坡之下,幾支號角嗚嗚,劃破夜空。爾班察猛地抬起頭來,便見月色之間,遠處坡頂上人影晃動,廝殺聲大作。他立時鬆開沈淵,跳起身來,狂喜喝道:“蠢婆娘要突圍了!”低頭看了看在地上倉皇拉扯衣物遮羞的沈淵,一臂又將他抱了起來,道:“我寵愛你,你還不歡喜?你這個小傻子!”令侍衛牽來一匹生力戰馬,又將他抱了上去,與自己共騎,又在臉上頸上亂親幾口,哄道:“你雖然傻,剛才卻提醒得我好,要是我捉住了阿曼,自然會好好賞你。”忽然看見他嵌著珊瑚珠的殘疾右手中,竟還緊抓著方才玩弄過的幾根枯枝,失笑道:“咳,你果然是個傻東西。”便不再將他方才尋死之事放在心上,從侍衛手中接過巨斧,一催坐騎,率部便向流沙海左近的山原中悄悄包抄過去。


    第63章 絕境重逢


    此時天色昏黑,雙方交兵,都知死戰在即,早已燃起了火把來,火光映著刀光,直殺的星月無光。爾班察大喝一聲,縱馬入陣,巨斧金光四射,大砍大殺起來。他是危須第一勇將,阿曼手下的敗軍之將那有膽量與之爭鋒?隻得四下裏奔逃。爾班察哈哈狂笑,巨斧揮盪,像砍瓜切菜一般到處殺人,吼道:“把他們逼到山原上去!”


    鐵盾騎兵們齊聲吶喊,結陣擠壓劈殺,將阿曼的大部殘兵慢慢逼上山原高坡。那山原地勢險峻,一麵是山石高坡,下臨流沙絕地。另一麵卻土石混雜,長著高高的胡楊林,因此擋住了流沙海的侵襲,千百年來一直保護著危須國內的糙原。在昨夜的火災之中,山間胡楊樹幾乎全被燒毀怠盡,隻剩下黑漆漆的山石與炭化的樹木。在其中奔走的兵卒們一個不慎,踏碎炭木,踩空路徑,便骨碌碌滾下了山坡去。山下萬傾流沙,起伏如波,人馬一旦墜落其中,立時陷入無底黃沙,不一時便沒了蹤影。逼上山頂的潰兵聽著前麵失足落下坡底的同伴們的慘叫,心膽俱裂,紛紛大叫道:“投降,投降!”在軍陣前扔了兵器。爾班察毫不理會,斧頭揮斫,劈死幾名降兵,逼問喝道:“阿曼呢,阿曼那婆娘在哪裏?”


    阿曼已被逼上山道絕地,在殘兵之中奔逃,遠遠看著王叔如此殘忍,嚇得心驚膽顫,心道:“今天我是要死在這兒了!”正想橫刀自刎,忽聽東方吶喊,煙塵滾滾,一彪軍如黑龍一般,從東邊山原中升了起來。直向陣中衝殺而來。正是昨夜的那支黑騎軍!爾班察的左翼猝不及防,立時被沖得七零八落。阿曼精神一振,尖叫道:“那是上天派來殺死爾班察的神兵!”她身邊的忠誠衛士們跟著喊叫道:“神兵,神兵來了!殺死右賢王!”危須軍眾本就害怕爾班察嗜血擅殺,當即又呼喊作亂,冒死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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