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初決定不進入大將軍府,現在看來,也有那麽點好處。”


    楊延昭經過這麽一打岔,也很好地控製了自己外溢的情緒,這種近乎是不能自控的時候,在他的整個人生中,都是不多見啊。


    “哦?”


    “隻是有點好處?”


    “你不評判是對的,還是錯的?”


    “你不是一向喜歡這樣嗎?”


    “一向喜歡對人說三道四。”


    楊盡難比楊延昭更快地掌握了自己的情緒,此時的他,已經跟平常時候沒有大的差別了,臉上笑意顯露較多,但內心始終平靜。


    “嘿嘿,還是你們了解我……”


    接著,嬉皮笑臉的表情一瞬間收斂,隨即端起一張臉,表情嚴肅,說著:


    “我不評判,是因為我看不透。”


    “我不知道,你當年的那個決定是對是錯。”


    “我知道你的顧慮,你是在擔心小作家會議?”


    看著在前邊一步一步踏出,漸行漸遠的楊威,楊延昭先是恢複了一下他慣常的輕浮笑臉,但轉眼一瞬,又是嚴肅起來。


    而楊威始終沒停下來,一直向前走著,一步一步走著,他似乎沒注意到在他身後的兩個同伴已經停下腳步了,至於他一個人在前頭繼續走著。


    或許,他早已注意到,但並不在意。


    “我擔心小作家會議,我跟你一樣,也是看不透……”


    “我看不透那支筆。”


    “我之所以進去大將軍府,那是因為,大將軍府跟小作家會議彼此製衡。”


    “就這層關係而言,大進軍府跟小作家會議離得其實不是很遠。”


    楊盡難的情緒變化同樣明顯,明顯地透出嚴肅,還有一點憂患的意識。


    “所以,你是為了自保?”


    “那不應該……”


    “如果是出於這個原因,就你謹慎性子,早就退役了啊。”


    對於這些老夥計,老兄弟,楊延昭有時候就感到,既熟悉又陌生,這個世界再也沒有比他們更了解他的了,同理,也沒有別人比他更了解他們的了。


    但有時候,他就是有些搞不懂他們的一些想法,楊威是這樣,楊盡難也是如此。


    而這種感覺,現在的這個時候,就最為明顯。


    按照楊盡難的個性,他本應如此選擇:退役,避禍。


    “哼!”


    “哼哼……”


    “楊延昭,你也別太小看人了。”


    楊盡難隻是冷哼了一下,再哼鳴著怪笑幾下,搖晃著腦袋,並沒有正麵回應。


    在門後的世界,可能也是世界的另一頭,這裏另有一番景象,平凡而喧囂。


    也是,熱鬧而平凡。


    一個高大的身影在人潮中異常鮮顯眼,引人注目,仿若鶴立雞群。


    隨後,他不再看起來鶴立雞群了,他跪下去了。


    騎士單膝跪地,微微低頭,神情肅穆而又聖潔,低聲呢喃道:


    “我們是高尚的騎士,是信仰虔誠的騎士,矢誌守護教會的神聖,杜絕一切邪惡和庸俗的情誌。”


    “我們在光明大祭祀教堂前跪下祈願,在神的目光的注視下,在最高神殿的各位教座的見證下,我們立誓,甘守貧窮、禁止私欲、忠誠堅貞,全心全意侍奉神明!”


    “我們是守護神聖的貧苦騎士團,不求財富,不求地位,隻為神的榮譽而戰!”


    呢喃般的聲量,異域的語言,能夠明晰其中含義的,並不多。


    “哦,是聖殿騎士團啊……”


    “這是平常的祈禱詞,怎麽聽起來,是特意說給我們聽的?”


    “唉,還是算了……”


    “這是在光明教內有特殊地位,但不及黎明曙光的強大騎士。”


    “先是聖女,又再是聖殿騎士團的騎士,這一陣子,還真是熱鬧了啊……”


    “隻是光明教這樣的架勢,也不跟東大陸打個招呼……”


    “嗯,跟九扇門打招呼了嗎?”


    “這九扇門也真是,可能還真的將自己當作掌控整個東大陸的最高政府了?”


    在人群中,有目光閃爍,有人時刻注意著這一邊的動靜,由於這邊的動靜有些大,人頭攢動,目光聚集在這個異鄉人的身上,此時大膽地注視著,也不算是突兀,大家都這樣盯著看。


    一個輪廓立體,眼窩深陷鼻梁高挺的西方人出現在的東大陸,且還是這樣的偏僻地方,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個人來,十分引人注意。


    而在另一頭,同樣也有目光在注視,也是在審視著。


    “隻是看這個架勢,這個騎士,似乎還是挺守規矩的?”


    “竟然還是全身盔甲,除了沒有頭盔之外,其他的都一應俱全。”


    “就他這樣的實力,要是不搞這一身行頭,隨便穿件衣服,往人群裏一鑽,誰也找不到。”


    “還行吧……”


    “自然他守規矩,那就無所謂吧……”


    在遠處,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幾個很普通的身影,慢慢沒入人流,仿佛幾滴水落入大海,水流奔騰洶湧,在出海口匯聚。


    “呼……”


    呢喃聲霎時消散,隨即是大口呼吸的喘氣聲,正如之前在遠處注視的那個人的想法,他是想過不要這麽注目的,但是想著,那樣有可能是更危險,但是如果逃離得了那可能的危險,那也是真的方便。


    不像現在這樣,被一道道目光注視,這種目光雖然他以前也沒少遇到,但是場景完全不一樣,在這裏,除了好奇,和那種有內涵著古怪笑意的興奮,再沒有其他了。


    而他,作為被注目的對象,自然理所當然地感到有點忐忑,盡管從實力而言,這些人聚在一起,不對對他產生一丁點的威脅,他還是很自然地感到了窘迫。


    就像是,在動物園裏,被圍觀的動物。


    而他有種感覺,剛才在那一圈注視著他的目光中,有一道目光很平靜,但是卻有內涵著一點點的淩厲。


    他有種感覺,那是讓他感到心中驚懼的目光,而且也知道,那一道目光,很可能也是來源於一種動物:大熊貓。


    這是東大陸周王朝的一種神奇動物,它們不被稱之為魔獸,當然,也不是聖獸,但是很相近了:瑞獸。


    他還知道,這種所謂的瑞獸,在成為整個周王朝瑞獸之前,它們首先是周王朝皇族的吉祥物,而在成為整個皇族的吉祥物之前,它們其實是那位偉大皇帝給他的最小的小女兒的玩伴。


    沒錯,這種生物,是那位皇帝從不知道那個地方找來的一種在之前全無了解和認知的生物,強大而又溫馴,而且,還能夠跟最高層麵的命運有所感應。


    而這一點,讓所有從極遠處的四麵八方投注過來望著這個地方的目光,都感到無比詫異。


    這又是一個不解。


    這是他們根本看不明白的地方。


    構成了他們認知中神秘東方的一部分。


    所謂的神秘,除了強大的實力,還有一點就是,對於這種強大的各構成因素的不理解。


    從根本上的不理解。


    如果說,在很久很久以前,這種不解,還隻是一種異域情調的話,那麽這種不解積蓄到今天,那就具備了十分緊迫的現實性了。


    對於如今這個時代,關於東大陸,在一些人的心目中,最為要緊的,當然是那位偉大的皇帝了!


    他死了,他依舊還是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目光隨之從剛才自己一直注視的方向收回,盡管他從未正麵用目光維持在那個方向比一個呼吸的間隙還要長的時間,但他注意不到的是,在另一個方向,他從未注意的方向,也有一道目光從他身上收回。


    “聖殿騎士團的高級騎士。”


    “還真是熱鬧啊……”


    說著,這個人轉過身,向著天上那道虛幻的大門的方向走去。


    “將軍!”


    在距離那道虛化的大門不遠的地麵上,有軍人攔住來者,可很快就又抬手敬禮放行,來者點了一下頭後,又回頭看了一眼之前走來的那個方向,好像從這裏還能看到剛才的那個西方人,那個西方騎士。


    “就這樣吧。”


    說著,頭也不回地向著前邊走去,留下幾位麵麵相覷不解其意的帝國軍軍官。


    沒多久,已經可以看到那位將軍的背影出現在那一扇大門前,一隻腳跨進大門之內。


    目睹這一幕的下邊地麵的幾位軍官,再一次麵麵相覷,且露出駭然之色,他們雖然沒有一直盯著人家的背影看,但眼角的餘光始終還是關注著,但沒想到的,仿佛是一愣神的功夫,人已經不見了,不見於地麵,而突然出現在天空之中。


    同樣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個往門內跨入的身影,被黑暗吞沒,消失了在眾人的視野中。


    這看似輕輕的一個跨步,連同了兩個世界。


    “哦,沒想到,是你啊?”


    “沒想到,你竟然有這樣的興趣?”


    “嗯,你不是為了古城而來,你是為了見我?”


    “可是,為什麽要選在這個地方?”


    張天謬正靜靜感受著陸嬴蛟遠去的方向,他可以感受到,那裏仿佛在瞬間就熾熱起來了,好像在下一刻就會綻放出熾烈的光芒,但是他已經等待了有一會了,但始終沒能等來。


    他知道,這是一個預感,隻是一個在靈性上的預感,並不會出現在現實中。


    就在這種期待而又理智的否定中,他猛地意識到,有人在靠近,在急速靠近,於無聲無息之間,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後了。


    而他也在本能的驚詫了一下之後,很快就知道,他很明確,來的是什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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