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先呢?”


    “你意下如何?”


    最後,老天師詢問劍道人張劍先的意見。


    “天師,貧道倒是無所謂,隻是,那古城的來曆,您可知道?”


    張劍先一臉疑惑地看著雲台上古鬆下的龍虎山天師,其他道人,包括之前就已經身在此地的幾位道人,大家都忍不住抬眼上望,看著那道淡然如雲霞的身影,在過來過往的薄霧輕煙中,顯得異常飄渺。


    “哼哼……”


    “張九齡的最後歸宿,可能也可以說,是葬身之地!”


    “或許……”


    “也有可能……”


    “……是藏身之地。”


    張九齡?


    張九齡!


    是那個張九齡?!


    底下眾人無一例外,人人驚懼,也都人人興奮!


    “竟然是張九齡?”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那可是大名鼎鼎啊!”


    “果然不愧是龍虎山史上第一叛教者,竟然還有可能沒死?”


    “貧道還曾猜測,張九齡應該是飛天成仙了?”


    “唉,沒想到,這等人物,竟然也不能打破天地的桎梏,大道無情,天地不仁呐!”


    “也是,即便連趙方天那樣的人物也不能成神,那也就算了,畢竟他是近世人,被天地的壓製極重,而張九齡畢竟是第四紀的古人,竟然還是不能成仙?”


    “這成仙路當真是令人生畏,令人絕望啊!”


    “這張九齡也是神秘得緊,大鬧一場之後,竟然就再沒有蹤跡,千百年來,無數道人紛紛猜測,推斷他的去處與歸宿,沒想到,竟然是在那座怪異的古城之內?”


    “話說回來,那麽,那座古城是什麽來頭,有著驚天秘密吧?要不然,怎麽吸引了張九齡那種不可一世的人物呢?”


    “有秘密,必定有秘密!”


    “與長生有關?”


    “大抵如此,在當時的人世間,能夠吸引張九齡的,恐怕是沒有多少了,隻能是天上的東西了。”


    “隻是,如果不是成仙的話,上天是不會承認的,而成仙必然是要飛升仙界,張九齡還逗留在人間,說明他並沒有成仙,他的存活,隻是苟活,要是此刻被上天察覺,必定粉身碎骨、煙消雲散。”


    “這樣一看,我們龍虎山倒是不必過於驚懼張九齡,不過呢,要說不忌憚,那也不可能。畢竟張九齡這三個字的名頭,實在是太響亮了。”


    “張九齡,張九齡啊,曾經的一個噩夢!”


    “龍虎山的恥辱!”


    “嘿嘿,這個話,得說清楚一點,誰是恥辱?依貧道看,是張九齡的對手吧,整整一個龍虎山,竟然讓一個人給挑了?真是荒唐,這才是恥辱!”


    “隻是,如果他還能現世的話,我們這一代龍虎山道人是否就能一雪前恥呢?”


    “很難說,很難說得了,我們有幾個優勢,一是人多勢眾,不過在他當年,龍虎山也是人多勢眾,這一條倒也還算不得什麽,第二條,就重要了,被上天厭憎,不能見光,若是被上天注視到,即刻便會身死道消。”


    “第三呢,時間的流逝,天地的變化,到了現在這個時代,天地的壓製越發地沉重,靈氣已經極為匱乏了,張九齡的修為,說不定也不比場中諸位要高多少了,而且,為了應對這樣靈氣匱乏的大環境,龍虎山離現世最相近的兩個紀元,無數的龍虎山道人精研出各類各樣的新術法,這也是一個優勢。”


    …………


    “可不能小瞧張九齡,你忘了嗎?張九齡擁有天人合一的意境,意境之難,自古少有,光是這一項本領,就勝過道法千千萬萬了。”


    “這可真是活祖宗,身上有不少壓箱底的東西,甚至是已經失傳的絕藝吧?”


    “要是能夠與之和解的話,對我龍虎山日後的發展,想必是甚有裨益,我們畢竟有一個共同的大敵——末法時代。”


    “有什麽是化解不了的冤仇?”


    “都是自家人,他不一樣是姓張嗎?當年鬧得再大,不也沒有改姓嗎?”


    “不要隨隨便便拋棄和解的希望,要勇於去作一些嚐試。”


    “陳腐的舊觀念害死人!”


    “我們這些人,畢竟還是可以叫做他的子孫後代,他也不至於見了麵就喊打喊殺吧?”


    “我們是當世人,跟張九齡沒有仇怨,跟他有仇怨的,全都化為黃土了,他要找人算舊賬的話,隻能是到棺材裏麵找了。”


    …………


    “依貧道愚見,當初那一代人對於張九齡的論述與評價,也是多有遮掩吧?那支筆握在誰的手上,誰就必然是最偏頗的那個,心胸確是有些狹隘,說了人家不少的壞話,有些的地方,還明顯的兜圓不了,自相矛盾。”


    “果然就是愚見,不清不楚是有,其中暗含不少難堪是有,可就因為其中藏有的私心而將張九齡看作是道義上的勝利者?”


    “那豈不是,走了另一個極端?張九齡,敢公然與整個龍虎山作對,就是不折不扣的叛逆。”


    “喲,沒看出來,你覺悟這麽高?什麽時候有這麽大進步的?就剛才這麽一瞬間?”


    …………


    “還有一個可能,如果再見到張九齡,不再是那一道淡然如煙、有著讓敵人也心折的翩翩風度的飄逸身影,那龍虎山的態度,似乎也沒有得選擇?”


    “張九齡,若是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那龍虎山自然會擺正自己的態度,明確自己的站位,替天行道,法不容情。”


    “誅殺邪祟!掃蕩一切魑魅魍魎!”


    …………


    “還是作最壞打算為好,要是讓張九齡兩次平推了龍虎山,那才真叫恥辱,更重要的是,這樣的恥辱,卻要讓我們這一代道人來承受。貧道可接受不了,剛剛消停了一個趙方天,又來個活祖宗來鬧墳?誰受得了?”


    “你說,能不能將張九齡引導到趙方天那裏,禍水東引嘛,張九齡不可一世,自視甚高,睥睨天下,縱橫八荒,嘿嘿……一大堆詞呢,要是告訴他,還有一個趙方天,同樣的目無餘子,貧道敢斷定,張九齡必定會感興趣,會很感興趣!”


    “他們兩個人要是相遇,你們說,會是一個什麽樣的結果?”


    “嘿嘿……”


    …………


    “哼,你倒是陰險,果然,在天師身邊時間長了,還是有進步的,開竅了,沒白呆,但是你好像過於高看張九齡了吧?”


    “跟趙方天比?你倒是有信心,私心發作了吧,偏袒龍虎山自家道人?”


    “貧道是很悲觀,恐怕張九齡也難以抵禦得了那隻劈蓋下來的大手。”


    “張九齡的神月,終究還是難以與普照大地的太陽在同一片天空下爭輝的!”


    “日出則月隱,必然如此,太陽落山之後,月亮才能被世人發覺到她的皎潔與明媚!”


    “可惜,可惜,要是當時那三位最為傑出的道人能夠戮力同心,在這一世現身,說不定或許可以跟趙方天一較高下,張九齡,張靜虛天師,張若虛真人,這三個人,無論哪一個都是曆史少有的天縱之材,即便是比張九齡稍弱一線的張靜虛天師,那也是傳承了始祖張道陵的天生虎骨骸。”


    “張若虛真人同樣如此,竟然可以將張九齡的意境重演,在自己的頭頂上升起另一輪神月,委實是恐怖啊!”


    “我們,是不是有些小瞧張九齡了,好像張九齡已經是被我們打中命門了,盡在掌握一樣,這樣的心態,實在是過於大意了,當心曆史舊事再度上演,那時可就再沒有張靜虛和張若虛聯手了。”


    “那恥辱,就真的是讓我們這些人給生吞下去了。”


    “哼……貧道看,即便是張九齡、張靜虛、還有張若虛三人聯手,也不一定能跟趙方天走幾個回合,還一較高下?趙方天那個氣息是你我親自感受過的,與他本人雖未當麵對峙過,但是憑那一道氣息就可以想象了,有彌天大恐怖!”


    “至於,龍虎山的那三位道人,誰個清楚,誰知道是不是先人為了遮醜故意誇大?很可能就是先人太無能,而將張九齡往死裏吹噓,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與窘迫!誰又知道呢?”


    “哼!你真是漲敵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喪氣得很!”


    “嗬嗬,是貧道說錯了,貧道應該說道兄你一人就可以去對付趙方天,滅趙方天也不過是吹吹氣一樣輕鬆,舉手之勞而已!”


    “貧道是低估了道兄你,也冒犯了龍虎山。”


    “哼……不知所謂,不知死活!”


    “你……哼!”


    …………


    “即便你們再想看到龍虎山道人與趙方天的對決,恐怕也是難以如願,趙方天很可能已經死了,他應該死了,他不可能再活了。”


    “也很難說,他是近代以來,不,這樣就太小看他了,趙方天不管是在哪一個時代,不管是在哪一片天地,趙方天都會是天穹上最耀眼的星辰!”


    “所以,對於趙方天,最好是料敵從寬,這樣會穩妥一點,應當估計到,趙方天還有可能活著,張九齡那樣的人物,現在不是聽說有可能存活下來了嗎?即便是苟活!”


    “這不大可能吧,趙方天能那樣的人物,怎麽可能會選擇苟活呢?不可能,絕不可能!”


    “再說,張九齡的存活可能,跟趙方天的存活可能是一樣的嗎?趙方天,應該是逝去了。”


    “哼!你們這樣強調趙方天的強大與不凡,豈不是,也很有可能是為了給自己遮醜,不想讓後人將現在的龍虎山道人看得太無能?”


    “哼,給我們自己遮醜?貧道就告訴你,貧道不是給我們遮醜,貧道是給龍虎山天師遮醜!”


    “要說我們無能也可以,但首先是龍虎山天師無能!”


    …………


    底下的諸位道士,頓時七嘴八舌,吵吵鬧鬧,一片嘈雜,再也沒有半點仙風道骨的模樣。


    一說到龍虎山天師,大家便抬頭望向老天師,想要個準確的說法,可是上首雲台處的老道人,已經不見蹤影了,連同老天師頭頂遮陰的參天古鬆也不見了,就好像清風流雲一樣,無聲無息地拂過,了無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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