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燭對著兩股黑氣的莫名出現稍感意外,但並不深究,隨即將之拋諸腦後,他更感興趣的是黑氣裏麵兩個形體隱隱浮現,有著較為清晰的輪廓,看樣子頗為凝實,一個是長著彎角的牛頭人,另一隻手上的是一匹神駿的黑馬,當然也隻可能是黑色的牛和黑色的馬,不可能是別的顏色。


    這是張清燭心血來潮之下的作品,牛頭人是自動浮現的,而黑馬是他比照牛頭與馬麵的前世神話傳說而捏造出來的。


    嘿嘿,感覺不錯,還不錯,很不錯。


    突然,異變驚現,手掌中的兩道黑氣像是炊煙一樣嫋嫋升騰而起,在頭頂上方拉長、擴散,黑氣裏麵的兩具形體也隨之放大而顯得有些許扭曲,黑氣裏麵的黑影中兩點綠芒閃爍,透露出些許狠辣與殘忍,傳出很明顯的意誌與情緒的波動,且毫不掩飾,向著周圍四麵八方排浪般擴散。


    一股陰森詭異的氛圍彌漫在空氣中,一個陰冷暴虐的意誌仿佛從沉眠中蘇醒,此刻正在俯視著地上的生靈,猶如俯視螞蟻一樣冷漠與無情,頓時,在張清燭與邱閑遇心中湧起了一股莫大的壓迫感,心髒禁不住隨之劇烈跳動。


    前方一直對張清燭虎視眈眈的老怪物自然也受到了影響,感受到了這股沉重的讓人感到煩悶的壓迫感,臉上陰鬱得可怕,麵容扭曲,臉上的縫線如蚯蚓一般蠕動,好幾條線橫亙整張臉龐,左右擺動,異常地猙獰可怖。


    此刻,老怪物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張清燭,滿臉的不可思議,嘴巴張了又張,似是想要說什麽,但還是沒有張嘴開聲說出來,隨後將目光轉向繚繞在張清燭身旁的兩道純黑的霧氣般的氣息,兩條仿佛是匹練一樣的霧氣狀黑氣在張清燭身邊旋轉,慢慢地一點旋轉,緩慢轉動的氣流竟帶出一聲聲寒風席卷般的呼嘯,黑霧裏麵兩點碧綠的鬼火閃爍,飄忽撲閃,一明一滅相繼輪替,黑霧裏麵包裹著的形體一點點拉長,再拉長……


    “啊……”


    張清燭不知為何大吼一句,雖不感痛苦,心底卻有著這樣極為強烈的渴望,想要大聲的呐喊,將心中的情緒宣泄出來,這突如其來的大吼將身旁的邱閑遇嚇了一跳,急切投來關切的眼神,張清燭向他擺擺手,示意無事,沒有大礙,他自己的理智也頗感納悶,他沒感覺自己有什麽很壓抑的情緒啊,怎麽心底突然就湧起這樣一股想要大喊宣泄的渴望?


    真是怪事,難以理解。


    張清燭的一聲大吼喊口,在他身旁緩慢旋轉的兩道匹練般的黑霧像是聽到指令似的,應聲而動,迅速旋轉起來,環繞張清燭旋轉,加速旋轉,一圈,兩圈,三圈……


    “呼……”


    同時,淒厲的呼嘯聲大起,像是厲鬼哭嚎,好不瘮人。


    在轉過第十圈的時候,兩道匹練一樣的黑色霧氣衝向底下的張清燭,瞬間衝進他那張開的口中,張清燭一下子傻眼了,事情發生太快,根本沒能反應過來,一眨眼的功夫,兩條大約十多米長的黑霧沒入他的口中,再也沒有了蹤影。


    長長的黑霧被吞進肚子之後,張清燭習慣性地砸巴砸巴嘴,沒感覺嚐出什麽滋味來,下一秒,頓感眼前一暗,照射在大地的陽光似乎失去了耀眼刺目的明媚,好像整個天地都陰沉了起來,隨即耳邊隱隱約約像是聽到淒厲的哭嚎,從天邊,從遠方,從視野看不見的地方,一點點傳來,起初,張清燭還不大在意,以為是剛才黑霧旋轉吹刮起的呼嘯的餘音,但是隨著淒厲的哭嚎聲越來越大,傳入他耳中越來越分明,他意識到這不是風刮起的尾音。


    這是……


    這是招魂曲中的哭嚎。


    張清燭霎時悚然而驚,有點不知如何應對,眼中的綠芒越來越亮,身體感到發熱,且越來越熱,一片灰霧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繚繞在張清燭身周,轉眼將他遮罩得嚴嚴實實。


    一旁的邱閑遇皺著眉頭看著,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擔憂,他覺得此時的張清燭全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全然陌生,他從未在其他的龍虎山道人中感受到過,而且陰森幽冷,與他印象中的龍虎山氣息極不相同,但是奇怪也奇怪在這個地方,這個全然陌生的幽冷的氣息,卻又帶給他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與至正至陽的龍虎山氣息有著本源地聯係。


    正是這股聯係讓他感到親切。


    邱閑遇猛然醒悟,這可能是招魂曲所帶出的變化。


    可是隨後,問題自然而然就浮現在腦海:招魂曲是一種傳承,或者說是一種功法?


    與邱閑遇與張清燭隔著一段不短距離相對而立、互相戒備的老怪物,他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並不打斷此時張清燭出現的變化,他似乎也很感興趣這般變化的結果,雖則這番變化最後的結果對於他來說有很大的幾率是不利的,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張清燭直看,生怕錯過了什麽,隻是臉上的表情依舊扭曲,充滿著怨毒與憎恨。


    張清燭隻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好像是掉進了火山後,被火熱沸騰的岩漿從四麵八方嚴嚴實實包裹住,沒有絲毫縫隙可以讓人透氣的地方,他感到自己的身體都快要融化了,一點點軟化為黏糊狀,與那看不見的岩漿在沸騰的熱氣蒸騰中向水波一樣一點點蕩漾。


    他的意識出現了恍惚,理智不再非常清醒,在暈暈乎乎中,他感覺時光飛快流逝,也不知過去了多少年歲,一直在晃蕩中暈暈沉沉……


    突然,在某一個刹那,有亮光閃過,他突然醒轉過來。


    張清燭睜開眼睛,低頭打量自己的全身,頓時一驚,此刻的張清燭已經完全大變樣,全身覆蓋著一層堅硬的鋼甲,甲胃並不與身體嚴絲合縫,有些地方還透出原先的道袍,身體好像也憑空拔高了幾寸,似是更為健碩了,幸好原本的道袍就很寬大,對張清燭原本小小的身體倒是顯得太寬大了,此時身體陡然變得更為高大健碩後,原本寬大的道袍道士還勉強穿得下,到還不顯得捉襟見肘。


    最打眼,變化最大的地方,當屬頭部,頭上套著一個頭盔,臉部是一個嵌合式的青銅麵具,麵具的表麵是一個牛頭的浮雕。最讓人矚目的是從腦後勺向上彎出的一對尖角,黑色的尖角,角質化的觸感,讓張清燭自己感覺無比的怪異,怪異的同時又沒有太多的隔閡,沒有什麽明顯的心理不適,很快就接受了,仿佛是理所當然。


    突然一聲驚馬的長嘯在耳邊炸響,整個身體無端端向上挺起,像是被什麽拱起了一樣,心中驟然一驚,趕忙低頭看去,地麵上有碧綠幽冷的光芒亮起,不斷流轉,似乎是一個法陣在運轉,在由綠芒勾勒的圓陣內,一匹神駿的黑馬從圓陣裏跨出,先是頭背,此刻正正撐著張清燭,將他駝在馬背上,隨後是黑馬的下半身也相繼躍出,一匹矯健的黑馬就這樣出現在張清燭的麵前,出現在他的身下,而他正騎在馬背上,而原本牢牢綁在背上的寶葫蘆掉落在身旁腳下的地麵上。


    馬鞍、馬鐙、韁繩一應俱全,跟張清燭一樣,馬身上下覆蓋著堅硬而烏黑的甲胃,將整個身軀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個神駿有猙獰的馬頭,四隻馬腿長有幽黑的鱗片,黑鱗閃閃,寒光逼人。


    馬頭突然向上高昂,喉嚨裏壓抑著咆哮,馬嘴在暴躁中咧開一角,露出了裏麵被包裹的尖牙利齒,四隻長長的獠牙滴下涎液,折射出閃閃的寒光。


    一股凶煞之氣凜然而出。


    張清燭雖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但是一點驚憂害怕的情緒都沒有,這匹馬本就是照著他自己的構想塑形的,此時,真的顯出實體形態來,由原本的霧氣裏模糊的輪廓變為了摸得著有觸感的真馬,雖然還不知是不是血肉之軀,但是一點都不妨礙張清燭感到驚喜。張清燭完全喜出望外,得意與振奮完全溢於言表。


    邱閑遇與老怪物看著突然冒出的煙霧傳出一聲像是馬叫的長嘯均感詫異,待煙霧一點點散盡,露出裏麵大概的輪廓,一個騎士赫然出現。


    一個身上披著鎧甲,特別是頭上遮罩得嚴嚴實實,臉龐部位的鎧甲浮雕著一個貌似是牛的模樣,漆黑碩大的牛鼻子,最讓人看過一眼就肯定是牛鼻子的特征是,大鼻子上還掛著一個小小的發亮的鋼環,還有頭上彎出來的雙角,雙角閃爍著寒光,甚是讓人心裏發毛。


    騎士的身下是一匹神駿的黑馬,馬身上覆蓋著一層同樣是黑色的甲胃,四肢上雖沒有黑甲覆蓋,卻有著一層像是天生就有的黑色鱗甲。


    邱閑遇閑是猝不及防地詫異過後,很快便釋然,這灰霧裏麵出來的隻能是張清燭,雖然在氣息上,他隻感到一股股冒著寒氣的陰冷,沒有半點往日所熟悉的氣息,比如:龍虎山道人的瀟灑,身上繚繞的雷電的味道,還有翻湧的氣血。


    眼前的這個走出來的騎士,倒是有點像師父說過的西方黑暗騎士,隻是那個扣著鼻環長著尖銳彎角的牛頭,好像又有點怪異,師父說過的西方黑暗騎士,好像,人家好像不是這類風格的。


    不過模樣隻是次要,西方的黑暗騎士,黑暗陰影界線的存在,東方同樣有對應的黑暗界線的存在。


    但是黑暗騎士,體內所運轉的本源力量,好像是……鬥氣。


    兩人對麵的老怪物,剛開始跟邱閑遇一樣也是一臉的驚詫,但是很快,與邱閑遇的放鬆不一樣,他的臉色更難看了,臉上愈發地扭曲,扯出一條條皺褶,十分的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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