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們的神情,張清燭知道他們可能有些誤會。


    張清燭搖搖頭,輕笑說:


    “邱師兄和這位施道兄,貧道這句話可不是因為貧道是一個半妖族,可不是因為貧道身體裏潛藏著半邊狐狸血,老實說,貧道從未將自己當作個狐族,貧道一直認為自己是個人族。”


    “貧道隻是覺得,上天有好生之德,貧道雖從未見過所謂的食屍鬼,但料想一般的食屍鬼必定是肮髒不潔的吧?畢竟是以死屍腐身為食,但現在觀施道兄一身,倒是與一般陽光下的肉血生靈無異,由死靈陰邪而能像普通血肉生靈一樣,想必道兄也是有大造化的生靈,這豈不是上天的垂青,何必再找什麽法子去讓自己變得更像人呢?豈不是舍本逐末?”


    “況且,還是那句話,龍虎山是龍潭虎穴,即便是現在,即便是現在這個特殊的時候,龍虎山依然對陰靈有著莫大的凶險,道兄您這一趟龍虎山自行極有可能是凶多吉少。”


    “道兄,您是一個陰靈,言行舉止道士極為光明正大,您對小道也還算照顧,我們要殺你,你竟然還能放我們一馬,貧道也不能太過於小心眼,也不能太過於狹隘,實在不想看到道兄殞命在這裏。”


    “道兄還是速速離去吧,龍虎山藏龍臥虎,我們隻是兩個小輩,還有很多年輕的佼佼者,此刻正在漫山遍野地尋找著侵入者,像道兄這樣獨行的外人,將會遇到的危險恐怕會一波接著一波,而且,尤其道兄是陰靈,龍虎山對陰靈有著濃重的敵意,恐怕即使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平日間那些驕傲的年輕道人在此時也會拋棄成見與矜持,一起聯手對付道兄。”


    怪臉道士施常俊沉吟了一會,同樣搖搖頭,難得的臉上沒有露出笑容,也不發出怪笑,很沉靜地說:


    “貧道此來龍虎山,並非是想蛻變人身,而是想將自身的與生俱來的汙穢給祛除出去,闖入龍虎山的危險,貧道自是了解的,隻是機會可能就這一次,若是錯過了,可能此生都難得再有這樣的機緣。”


    “貧道決心不改,兩位道長還是動手吧,貧道說過,貧道早就做好雙拳難敵四手的準備,即使是戰死,貧道亦不會退縮。”


    唉……還是得打,那就兩個一起上吧。


    張清燭背著寶葫蘆慢慢逼上前來,邱閑遇雖還想再跟怪臉道士施常俊單獨較量一下,但若是兩人聯手,他同樣也不會有意見,他同樣不會抗拒。


    畢竟,事關龍虎山傳承,絲毫馬虎不得。


    此時此刻,也不是講究什麽道義的時候,公平不公平的,隻能先拋開一邊。


    怪臉道士看著前麵倆道人慢慢地逼近,他反而嘿嘿一聲怪笑,臉上的嘲弄之色更加濃重了,當然,滑稽之感更為突出。


    突然,怪臉道士低頭猛咳幾聲,似是內傷突然加劇了,但是搖搖晃晃幾下後,終於還是站定了身姿,好像是穩定住了傷勢,怪臉道士伸出修長光潔的手指往自己嘴上一抹,將嘴上咳出的鮮血,還散發出腥臭的血液,將之盡數抹在手上,粘稠但還是液體狀的血液在指縫中劃過,拉出長絲緩慢地滴落,


    怪臉道士將手掌攤在眼前好好看了幾眼,然後將染上鮮紅血液的手指塗抹在自己臉頰左右兩側,輕輕地塗抹,一點點將手指之中的血色盡數塗抹在左右,使之在臉上畫出了兩個鮮紅的大圓。


    臉上的兩個大圓將怪臉道士的嘴唇線囊括,嘴一張開,好像臉頰上的兩個大圓被切割成了兩半,而且,臉上的兩個紅印的顏色一點點地變化,一點點由鮮紅的血色轉變為深深的紫色。


    張清燭與邱閑遇互相對視一眼,覺得這是怪臉道士壓箱底的手段,威力一定不會小,但是也沒有上前阻止,隻是靜靜地觀看,等待他施法完畢。


    張清燭越看越是皺眉,那是屍斑嗎?紫色的屍斑?


    紫色的兩個大圓在臉頰處其他部位蠟黃而又慘白的膚色映襯下顯得格外地瘮人,怪臉道士嘴角一翹,擠弄出一抹嘲諷的笑意,將兩個紫色的圓形撕成兩半,漸而唇線平緩,嘴唇緊緊抿住,兩個紫色的圓形隨之複原,看在眼底,好似又妖異的紫光閃過,讓人渾身不舒服,張清燭本能地全身毛孔伸張,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玩意,很古怪,很妖,不愧是陰靈,這是……邪祟?


    一旁的邱閑遇也感到心底湧起了一股莫名的厭惡,想要將眼前這個怪臉的道士徹底摧毀,邱閑遇暗暗心驚,不知為什麽身體的本能會產生這樣巨大的負麵情緒,剛才明明沒有什麽反應,是因為那兩個紫色的圓形印記嗎?


    “啊……”突然,怪臉道士施常俊一聲讓人猝不及防的尖叫,撕心裂肺,讓人不明所以,好端端的,怎麽生出了變故?


    是施術失敗了?


    張清燭緊緊地盯住怪臉道士,仔細觀察他的變化,隻見怪臉道士仰身昂頭,雙手拉扯著自己的頭發,嘴裏不斷大聲地哀嚎,狀若瘋狂。


    張清燭想了一想,抬起腳步慢慢的向怪臉道士靠近,一步,兩步,三步……


    猛然,怪臉道士又突兀地停住,眼睛緊緊地盯住向他緩慢靠近的張清燭,張清燭頓時止步,怪臉道士此時明顯地好像有些喪失神智,本能的情緒明顯增多。到底是怎麽回事?


    怪臉道士用眼光逼停張清燭後,並沒有張清燭設想的向他撲去,而是點頭打量自己胸膛處的道袍。


    怪臉道士胸膛處的道袍普普通通,很常見的青黑顏色,即便被邱師兄剛才有異常剛猛的一掌打中胸膛,覆蓋其上的道袍依然完好無損,顯然,邱師兄的磅礴的掌力透過衣裳湧入了怪臉道士的身體。此時,怪臉道士用雙手扯住胸口處的道袍,使勁撕開了,隻見他胸膛的皮膚上,在一片蠟黃的膚色中,一個清晰醒目的手印被刻印在中間,手掌印微微凹陷在體膚之中,五指纖長的手指紋路畢現。


    泛著淤青之色的手掌印正慢慢地被消解,手掌印上的皮膚從裏向外冒出一絲絲的紫氣,這一絲絲的紫氣看起來頗為神異,紫氣冒出來,在手掌印上繚繞了一小會,隻見淤青的手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淡化,很快,手印消失,沒有影子了,手掌印原本覆蓋在體膚上的凹痕,也正一點點地平複,同樣,也很快就不見痕跡,胸口那一塊體膚光滑如初,入眼全都是蠟黃色。


    當手掌印平複如初的一刹那,紫氣也隨之消失,怪臉道士大吼一聲向著張清燭直撲而去,張清燭皺緊眉頭,感覺眼前的怪臉道士實在有些不對勁,眼睛冒著凶光,一臉的凶煞之氣,貌似神智已經有些不大清醒了,向前撲來的動作,也有些不是很協調,張清燭試探著向前打出一拳,怪臉道士舉拳相迎。


    “砰”,拳頭砸向拳頭,張清燭應聲倒飛出去,旁邊的邱閑遇大驚失色,連忙飛撲向前擋下怪臉道士,道袍袖口鼓蕩,運氣打出一式推掌,立時一股浩然的大力從單掌中噴發而出,向著正往倒在好幾丈之外的張清燭奔襲的怪臉道士打去,迫使他停下腳步回防。


    怪臉道士此時雖然看起來神智不是很清醒,但是感知卻極敏銳,在衝出去的刹那,陡然回轉身來,向著邱閑遇的一掌同樣打出一掌,邱閑遇隻感覺一股大力從掌心湧來,下一秒便感到天旋地轉,整個人被瞬間彈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好幾丈遠的地上,滾起一大片煙塵。


    怪臉道士眼中凶光閃爍,根本沒有絲毫的停頓,向著還撲倒在不遠處的地上的邱閑遇飛身而去,想要趁著邱閑遇一時還沒能爬起來的時候,來個乘勝追擊,想要首先,想要在一開始徹底將邱閑遇這個大個道士打倒,他還清楚地記得剛才自己是如何對這個大個道士身上所散發出來的莫名氣息感到心悸的,那是一種本能的心悸,仿佛是老鼠見到貓一樣,那一種好像遇到天敵般的恐懼。


    這個妖族的道士先天確實是克製自己,還一掌將自己的堪比精鋼的銅皮鐵骨一樣的身體給打破,留下了一個淤青的手掌刻印。


    怪臉道士迅速靠近邱閑遇,可是距離還有幾步之遙,旁邊風聲呼嘯,身影閃動,一隻還顯得很稚嫩的手掌擋住了自己的去路,橫穿猛拍進來。


    “道兄,還請留步,道兄你那一拳真是沉呐,現在全身一陣酸痛,真是奇怪,拳頭是打在拳頭上的,怎麽會全身都起了反應呢?”在怪臉道士的身旁,張清燭一臉笑嘻嘻,心情似乎不錯,整個人人畜無害的樣子,沒有煙火氣,瀟灑飄逸,完全不像剛剛被一擊重拳砸翻在地,還被拋飛了幾丈遠的狼狽模樣。


    怪臉道士聽到這一翻話,當下心裏感到一驚,這個年紀輕輕的小道士比他之前估計得還要可怕,剛才那一拳如果是打在自己的身上,自己尚且都不能抵擋,很難像他這樣,幾個呼吸的時間爬起來,還能向十多丈遠的另一個方向奔襲而來,看他這個輕鬆的神態,大概是沒有造成什麽大的創傷。


    不,在現在奔來的過程中看不出一點心神疲累,看他那一副意態悠閑的模樣,他的輕鬆不是裝的,可能,可能連一點小的傷害也沒有造成。


    這個小道士同樣很強大,怎麽會這麽強大?


    他才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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