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要是自己也扛不住天雷怎麽辦?”張清燭小心翼翼問了一句。


    “一樣灰飛煙滅。”


    張清燭了然,果然是這麽個結果,沒有意外。


    “師父,你看醉道人有幾成把握渡過雷劫?”


    “難說,能遇上雷劫萬中無一,能安然渡過雷劫,十不存一。”


    “老天爺的注視,平常凡人無福消受。”


    “唉……”


    說完又是一個長歎。


    “師父,醉道人挺不過雷劫,您很高興?”


    “胡說八道!貧道是與醉道人有些過節,但同門一家,實又俱為張姓,老道怎麽會如此不識大體?”


    “你沒聽見貧道歎氣嗎?”


    “就是歎氣啊,歎氣不是惋惜醉道人要完蛋嗎?”


    老道張宏遠出手如電,在張清燭完全反應過來之前,伸手對著張清燭的頭頂用力連敲三下。


    “哎呦”張清燭忍不住的一聲叫喚。


    這老頭可能被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


    “師父,你到底跟醉道人有啥過節?就小師叔那檔子事?兒孫自有兒孫福,性格這個事不是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的,不合你意,看開點嘛,現在小師叔不也挺好?”張清燭幹脆搬出醉道人的說法。


    “當然不是如此,不止貧道對他有看法,他對貧道同樣有芥蒂。”


    張清燭好奇,抬起頭看著宏遠老道,一雙大大的眼睛,水靈靈,一眨一眨。


    老道迎著張清燭的目光,給他細細說來:“醉道人不滿為師——嗯?你的眼睛怎麽有雷光?”


    “啥……我不知道,有問題嗎?很嚴重嗎?”張清燭看到師父的臉上再度變得凝重,自己跟著緊張起來。


    老道扳著張清燭的頭,令他的眼睛對著自己的眼睛,隻見張清燭的瞳孔內幾道雷光閃過,淩厲而詭秘,而看自己徒兒的表情,似是對此絲毫沒有感知。


    “不是害人的東西,這個氣息,是雷法,是雷法的心法。”


    雷法的心法?還好,是個好東西?雷法?肯定是個好東西。隻是哪來的?醉道人?可,可是他沒給我什麽呀?怎麽會有什麽雷法的心法?


    張清燭大惑不解,一頭霧水。不過,反正是個好事。


    可誰知,師父張宏遠老道卻大發雷霆:


    “混賬,這個混賬!醉道人竟然多管閑事,老道的弟子用得著他來指指點點?”


    “真是混賬!仗著自己修為高深一點,胡亂插手旁人的事,自以為自己很高明?”


    “混賬東西,差點被你造了孽,天雷之下有你好受。”


    張清燭愕然,完全不理解師父的反應,反應太大了吧?就因為別人教了自己徒弟一點功法?也不是外教,至於嗎?


    可是,師父好像不是這樣的人,不符合他以往的性情。怎麽回事?


    老道極為憤怒,看樣子好像有點失控,一邊咒罵一般跳腳,完全沒有他平時時刻掛在嘴邊的穩重。


    怎麽回事?


    張宏遠老道發泄一通之後,眼睛鎖定在桌台上,台上是一張老舊的黃色紙符,正是原本貼在寶葫蘆上的醉道人寫就的紙符。


    老道把紙符拈來,放在眼前三寸,認認真真打量,“哼”,突然一個冷哼,轉過臉對著張清燭說:“上麵這個酒字原本是寫有濃墨的吧?怎麽水墨消散了?”


    張清燭陪著小心說:“我不小心用手指抹掉了。”


    “你用手指不停地順著這個酒字的字形筆畫臨摹?然後就把墨水吸幹了?”


    張清燭忐忑點頭,說:“我沒看到墨跡掉落在其他地方,我用指尖觸碰酒字上的墨,我的手指卻沒有沾染上墨跡,可能是吸幹了。”


    “這個混賬,被醉道人擺了一道。”


    “可能醉道人怕被天雷劈死,所以留下一手布置,了卻身後事。”


    張清燭不明白,抬眼看向師父,等著他解釋。


    老道還見怒意,但已經平複很多了,緩緩開聲:


    “你不是想知道為師為什麽跟醉道人張鬥久不對付嗎?好,現在全說給你聽。”


    “貧道剛說過,不止是貧道的關礙,醉道人對貧道同樣有很深的芥蒂。”


    “醉道人不止修為在我們這一輩是最高的,雷法的成就也是最高的。”


    “在我們龍虎山之上,雷法是龍虎山最高的絕學之一,也是龍虎山最大的標誌。為師以前跟你說過的觀天量地望氣是我們龍虎山最為得意也是最為獨特的本事,但是其與龍虎山雷法相比完全可以說默默無聞。”


    “別說龍虎山之外的生靈,不曾聽說什麽龍虎山的觀天量地望氣,就是龍虎山之內,道人們隻顧著吐納打坐,吞雷放電,又有幾個知道?”


    “雷法大名鼎鼎,鼎鼎大名,想到龍虎山必定會聯想到雷法,沒有了雷法,龍虎山就不成龍虎山。”


    這時候,張清燭插話進來:“師父,那個什麽觀天量地望氣比之龍虎山雷法更為厲害?”


    “不是,雷法至剛至陽至正,人世間少有其他功法能夠比肩,比它更厲害的沒聽說過,或許根本就……或許還是有,隻是……”


    “觀天量地望氣,非常神妙,而就威力而言,則是根本比不上,觀天量地望氣不是專門用來爭鬥的。還是說回雷法吧。”


    “龍虎山上的雷法,天師所使的雷法先不論,因為貧道也不知道,想說也說不了,龍虎山之上除了龍虎山天師其他人也不會知道,隻有天師和他的繼承人能夠修習,其他一切人等不得修習,也修習不了。”


    “天師的雷法之下,有三天正雷,三天正雷有哪些以後再說,醉道人雷法成就最高,極有可能三天正雷已經已經大成了,為師曾聽仿佛師弟說過,醉道人的雷法渾然天成,宛如是生發於自然的雲雨交匯之際,沒有一絲煙火氣,想來必定是居於極境。”


    “而為師,雷法的修煉才隻是初步,隻比那些隻會掌心雷的道人稍好。”


    張清燭有插話:“師父你是天資不行?修行不了?還是進境艱難,以致放棄了?”


    老道沒好氣地駁斥:“不是,貧道我能被授予雷法,怎麽會是資質不行?雷法不是你想學就能學的。在龍虎山道士之中能被授予雷法的極少,貧道同樣不差。”


    “除了一些千百年來傳下的規矩,雷法被謹慎授予門人還有一個很現實的原因,雷法不傷身,但是極有可能傷神,起碼是很費神。”


    “龍虎山雷法極為晦澀,艱深難懂,能夠有所成就極難。”


    “師父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適合這條路,想走個捷徑?師父這可不像您平時對我的教誨,修道之人要迎難而上,要勤學苦練,要摒棄僥幸和懶惰……”張清燭巴拉巴拉一大堆,想要調侃一下自己師父。


    “要迎難而上,也要順天而行。”


    “順天?不是逆天?”


    “順天,龍虎山執掌雷罰,職責是替天行道,怎麽可能逆天?”


    老道的話令張清燭大吃一驚,執掌雷罰?替天行道是龍虎山的職責?


    張清燭想就這一條深入地挖掘,想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宏遠老道卻已經開口:


    “還有,為師不是想要走捷徑,相反,貧道走了一條更艱辛的路,一條全新的路。”


    “更艱辛的路?師父你很厲害?比醉道人還要厲害?”張清燭愣愣地問,他有些蒙,不大反應過來。


    老道搖頭,“所謂全新的路,即是充滿了荊棘的路,貧道隻是個拓荒開道的,真正的希望在你身上。”


    張清燭立馬恍然,說:“師父,你是想我跟你一樣,跟你修一樣的功法,走一樣的路。”


    老道點頭,神色頃刻之間變得非常凝重,無比鄭重其事地說:“本來貧道是不打算告訴你的,隻需按部就班地傳授功法就行了,而現在醉道人橫插一竿子,你現在有了選擇,你是跟師父走,還是學醉道人的絕頂雷法?”


    “貧道不框你,醉道人的雷法如果是真到了三天正雷極境,那他再前進一步就是天師的雷法了。”


    “天師的雷法號稱天雷,傳說與籠罩在天庭之上的大劫天譴同源,與一般的雷劫具有同樣的效果,當然傳說真真假假,誰也不能徹底說清楚是怎麽一回事,有些很可能為假,但也難以完全證明,因為現今的天地大環境已經沒有驗證的條件了。”


    “所以,龍虎山上有好事的人,給他醉道人造了一些傳言,說他是什麽‘半步正雷半邊天’,隻有天師的雷是最純正的,他醉道人就敢說是還差半步,所謂‘半邊天’是說,他的雷法能覆蓋半個天空。”


    “哼……還有一個說法,‘三步正雷半邊天’,說法略有不同,差不多同樣的意思,三大正雷走到極致了,晉升為半個天師的天雷。哼……”


    “或許有所誇大,但是也沒有人明麵質疑,包括你小師叔和張抱非那個莽撞鬼,還有七個大峰的峰主,沒有誰能在雷法上看清醉道人的深淺。”


    “醉道人——他親傳的雷法心法自然是十分了得,舉世罕有。”


    張清燭咂巴咂巴嘴,想了一會,說:“師父你不會坑我吧?別給我整個什麽垃圾功法?好像你還挺自信的?您的這條路會比龍虎山的雷法更高明?”


    老道搖頭,說:“不是比雷法更高明。”


    哈……張清燭立馬失望。這師父還真是不靠譜。


    看到徒弟臉上毫不掩飾、明明白白的失落,老道意味深長地說:“不是比雷法高明,是有可能比龍虎山天師的天雷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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