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燭睡得迷迷糊糊,腦海裏閃過一連串破碎的片段,隱隱約約之間好像見到了蘇小小,蘇小小巧笑嫣然,蘇小小淚如雨下,蘇小小噘著嘴耍性子。


    張清燭本能地感到有一點不對勁,可怎麽也不知道哪裏不對勁,渾渾噩噩中根本分不出現實與夢境。他想睜開眼,或許是這兩天太勞累了,眼皮似有千斤重,眼睛怎麽也睜開不了,漸漸地,心神一點點往下沉去,越來越感到迷糊。


    他看著蘇小小的臉,臉上兩道淚痕,眼睫毛上還抓著淚珠,張清燭瞬間莫名地感到心軟,情緒慢慢跟著哀傷,張清燭想要走過去安慰安慰她,剛踏出一步,耳邊突如其來一陣響雷一樣的轟鳴,有人大喝:“孽障,醒來!”


    張清燭心中大驚,腦海霎時恢複不少清明,還一邊感到訝然,這個話和這個聲調怎麽如此熟悉,是,是師父?!


    謔的一下,張清燭猛然睜開雙眼,眼前站著一位青黑道袍的老道,正是自己師父,心中頓時充滿了驚喜,同時翻滾出洶湧的怒氣。


    他娘的,真是陰溝裏翻船了,還兩次!


    老道張宏遠黑著臉訓斥張清燭:“元陽散逸,怎麽又是元陽散逸,為師不是說過要時時刻刻要謹守心神,固守元陽,不可散漫,不可輕佻,不可胡思亂想,即便在睡夢之中。”


    張清燭低著頭挨訓,一聲不吭,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不好意思把與狐女的那點破事倒出來。


    老道盯著身前的徒弟,臉色變得遲疑,張清燭見師父麵色古怪,忙問:“怎麽了?師父?”


    老道盯著張清燭,盯著張清燭的臉,臉色越來越沉重,也越來越難看,對著張清燭的臉端詳片刻後,伸出手,並手成指,在張清燭的臉上勾勾畫畫。


    隨著老道的手在張清燭的臉上不斷遊移,臉上出現了變化,一道黑色的劃痕突兀浮現,以此為起始,一道又一道,不斷有劃痕自張清燭的臉上浮現。各條線條勾連拚接成一個鬼臉,一個玩鬧的鬼臉,惡作劇的鬼臉。這個鬼臉也正是蘇小小在張清燭臉上所畫的鬼臉。


    老道環視四周,不知怎地望向蘇小小的方向,蘇小小依舊還在熟睡,躺在鋪滿粉紅色花瓣的地上。老道一個閃身,出現在蘇小小的身側。張清燭心裏一驚,立馬跟在老道身後,也站在蘇小小的身側。


    “就是她?是她在竊取你的元氣?”張宏遠老道的語氣裏有著藏不住的憤怒。


    張清燭起初支支吾吾,想要糊弄過去,但是老道緊緊盯著他,黑著一張臉,張清燭無奈,最後隻得承認。


    或許是察覺身邊有人,蘇小小被驚醒,本能地翻起身,嘴角微張,很驚訝眼前在自己睡覺休息的地方怎麽會有兩個人,雖然暫時還鬧不清楚什麽狀況,但直覺上認為不是好事,看著老道陰沉的臉,還有小道臉上的擔憂,蘇小小本能地向後退,想要躲避麵前的兩人,躲避麵前的危險,離得遠遠的。


    老道黑著臉盯著蘇小小,突然一言不發直接出手向蘇小小大去,老道的身體爆發出金光,金光化成一隻巨手向蘇小小急速撲去,速度極快,帶起一聲呼嘯,蘇小小早就因為不安而暗自戒備,但蘇小小的實力與老道相差太大,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直接正麵被打中。


    蘇小小瞬間被巨大光掌中拋飛,向後砸去,猛烈地撞在身後的桃樹上,蘇小小從地上踉踉蹌蹌地起身,可惜還沒來得及擺開防禦的架勢,老道的第二掌迅即便至,正中胸口,照舊被巨力拍飛,這下沒被大樹擋住,直接摔在土裏。


    站在旁邊的張清燭心焦不已,他雖然對蘇小小極為不滿,對方連續兩次這樣用陰損的法子害他,他當然搞到憤怒,心中發誓要給蘇小小一個狠狠的教訓,但怎麽說還是罪不至死。


    從厲害關係看,殺了蘇小小,自己良心不安,還會影響師父與老狐狸的關係,影響自己與胡靜的關係,甚至是龍虎山與狐族的關係。如果因為自己而導致出現這麽大的變故,出現這麽大的破壞,還有一個姑娘的性命,縱然她是隻狐狸,自己又於心何忍?這樣的結局絕對不是他所願意看到的。


    所以,張清燭決定阻止自己師父殺害蘇小小,一定要阻止。


    張清燭飛快一個箭步向前躍出,擋在蘇小小與張宏遠老道中間,準備接下老道的第三掌,以當前蘇小小的情況和她與自家師父的差距,張清燭判斷她絕接不下金光巨掌的第三掌。


    張清燭紮穩馬步,白光透體而出,向四周連綿開去,猶如一層光幕,五丈之內盡在罡氣的籠罩之中,光芒內拳意流動,經轉不息。


    第三掌在第二掌落下不久,隨即打來,張清燭撐起白光與金光硬撼一記,兩股能量在空氣中衝撞,激蕩起一股狂風,發出一聲巨響,對碰的能量彼此消耗,餘波向四周擴散,與狂風一起肆意地摧殘師徒倆人四周的桃樹,周圍的桃樹成排成排地伏倒,殘枝敗葉散落一地。


    老道張宏遠沉著臉瞪大眼睛怒視張清燭,大喝:“孽障,還不醒悟!”


    張清燭苦苦相勸:“師父,蘇小小有錯,但罪不至死,師父,這個事交給我自己了結,我會給蘇小小一個深刻的教訓。”


    老道聞言,臉更黑了三分,大怒,道:“跟你說了多少遍,龍虎山雖不禁婚嫁,可你不一樣,你血脈並不濃厚,故而要固培元陽來烘托血脈之力,你現在替這小狐狸精說話,老夫看你應經被小狐狸精給魅惑住了,更要鏟除了這禍根。你快讓開……”


    張清燭當然不能讓,如果再讓蘇小小挨一掌,說不定就要翹辮子了。畢竟性命關天,隻能對自己師父出手了。他跟他師父法力上相距過大,隻能靠白虎之力去彌補,要不然也撐不了多久,當下也顧不得頻繁召喚白虎的後患不後患,當機立斷咬破舌尖。


    “嗷吼……”一聲虎嘯直接從身體裏麵咆哮而出,震蕩在空氣之中,聲音震耳欲聾又飄飄渺渺,像是從無盡遙遠的混沌未明的地方傳來。


    老道呢喃兩句:“白虎。”如臨大敵,神經緊繃,全神戒備。張清燭看了不禁皺眉。恐怕不好辦,白虎主肅殺死喪,一旦現世總要見血死人,如果不死人,白虎必定暴跳如雷,在體內加倍瘋狂地反噬其主,上次吞噬的龍心才讓它好不容易安靜下來。


    現在要與師父對打,張清燭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師父受到傷害,索性避免交戰,走為上策,一逃了之,至於過後的反噬,以後在考慮吧,現在是顧不得那麽多了,畢竟白虎與他同居一體,總不可能當場殺了他,再說白虎也沒有這個能力,宿主天生有優勢,有能夠鎮壓它的壓倒性力量。


    打定主意後,趁著老道停手擺開架勢作防禦準備的空擋,張清燭霎時散開籠罩在身周的白光,飛快轉身向身後轉去,撈起倒在地上依然沒能起來的蘇小小,白虎之力迸發,雙足瞬間覆蓋上獸皮,腳趾長出利爪,腿上用力,沒命地向前狂奔,越過一棵又一棵桃樹,轉眼間就衝出了桃樹林。


    跑了很久很久,張清燭感覺身後沒有其他人的氣息,沒有他師父的氣息,稍微回頭,見身後隻有草木掩映而看不到人,這才止步停住,略微休息。


    張清燭一個急刹停住,把肩頭上扛著的已經被顛得昏頭暈腦的蘇小小扔下地麵,他自己弓著身子,雙手按在膝蓋上,口中呼呼有聲,不斷大喘氣。


    地上的蘇小小從地上站起,嫋嫋娜娜走過來,撅著小嘴,模樣很是委屈,臉上還留有受傷痛苦的淚痕,淚珠在眼角掛著,晶瑩剔透。


    蘇小小靠近張清燭身旁,欲語還休,嘴角微張,卻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在扭扭捏捏之中,不禁“嗚”一聲哭出來,哭著哭著,頃刻間如滂沱大雨,淚珠沿著素麵滾落,滴在地麵上,打出一大灘水漬。


    張清燭沒奈何,總不能讓她一直哭下去吧?隻好扭轉頭對著她溫聲細語,耐心安慰。


    蘇小小在張清燭的安慰下慢慢止住哭聲,她抬起頭,望著張清燭想要說些感謝的話,張清燭感覺到她的一聲,擺擺手,表示她不用在意。


    蘇小小想要說什麽,被張清燭擺手後,又不得不製止住,可不說又感到心裏不痛快,滿心過意不去,就這樣糾結在思前想後的扭捏之中。思緒這樣打著轉,心情不由變得著急,她看著張清燭嘴巴蠕動,好像要說什麽,當即不管不顧,湊過頭去把張清燭的嘴巴吻去。


    張清燭被蘇小小這一下突然的襲擊打蒙住了,好幾秒腦袋空空,完全反應不過來。等他記起應該要推開蘇小小的時候,卻發覺身體空空,四肢乏力,渾身燥熱。蘇小小靠在張清燭身上,嘴對嘴與張清燭熱吻,雙手不自覺地環抱收攏在張清燭的身後,身體一點點向張清燭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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