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荀思,在心底說道。


    意料中的回答,卻始終未等到。


    猶豫了片刻後,秦鈺嘴角勾得更厲害了。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伴隨著時間,融入骨血,密不透風地滲透到各種行為。


    [因為他像我,所以做什麽都好看。]


    在心底說完這句話,秦鈺回過頭來,恰好對上了秦笙的眸子。


    男人的眼底壓抑著情緒,手指的骨節處泛著慘白,看到秦鈺後,他漸漸鬆開握緊的拳頭,露出一個笑容。


    [你想做什麽,我都會站在你身後。]


    他知道那個人再也聽不見他的心聲,亦如,他再也不能聽見那個人的心聲般。


    澄藍色的穹頂交織著雲彩,無論春夏秋天,這個世界都有著同樣一片天空。


    秦笙躺在地上,望著天上遠去的飛鳥,背後的傷口又隱隱作痛。


    ——我最喜歡你啦。


    這句話,那個人好像對他說過,又好像從未說過。


    有些東西,像是零成碎片,隨風散開了。


    風起了,樹林裏的樹葉在摩挲間嘩嘩作響。一片青綠色的葉子從枝頭落下,在空中飛旋的過程中,由綠轉成黯淡的枯黃。


    霎那間,秘境裏一切植物生機頓逝,荀思視線所到之處,盡是破敗的場景。


    “秘境要崩塌了,可你還是不乖。”


    聽見聲音後,對上美人的眼,荀思心底升起難言的占有欲,原本染上憤怒情緒的眉眼也驀地柔和下來。


    一隻蝴蝶忽從空中落下,扇著斑斕的翅膀,攜著空間唯一的彩色,緩緩停在秦鈺右手指尖。


    秦鈺笑起來溫柔,“你是不是喜歡我?”


    “啊?”顯然沒想到對方是在詢問自己,荀思遲疑了一下。


    “問得就是你啊。所以你是不是喜歡我?”


    對麵的少年笑得眉眼彎彎,荀思卻沒錯過他掩藏在眼底的無邊惡意,明明知道撥開溫柔外衣下掩藏的是冰冷的靈魂,卻仍舊忍不住為其吸引,為其墮落。


    像是被剝開衣服,赤.裸.裸地放在陽光下公開處刑般,荀思的心底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羞恥感。


    “……”


    輕笑順著風聲傳到耳側,隨之流動的還有躁動的心思。眼前的美人眼底洋溢著笑意,如他指尖停滯的蝴蝶那般艷麗。


    “你是不是——”


    聲音戛然而止,秦鈺微皺眉頭,抱怨:“謝辭,弄疼我了。”


    謝辭將秦鈺的手攥得極緊,英俊的少年靠近秦鈺耳邊,低淺的呼吸聲使氣氛變得曖昧又緊張,“你是當我不存在?”


    話語像是一字一頓從齒縫中擠出來般,清冷的嗓音中含著淡淡的威脅,“我忍了很久,適可而止。”


    “好呀。”秦鈺歡快地回答,踮起腳尖,側過頭來,唇從謝辭唇邊輕輕掠過,“這就是你凶我的懲罰了。”


    捕捉到來自其他兩人含著冷意或痛苦的眼神,秦鈺的心底升起惡意的快感與禁忌感。


    “謝辭辭真的是不乖呢……明明心底很開心,卻連笑都捨不得笑一下。”


    他盯著謝辭冰冷如常的臉,視線隨後瞥向謝辭耳根。少年白皙的耳根泛起淺紅,融化了他身上所帶的寒意。


    “有那麽多人喜歡你的道侶,可你的道侶卻喜歡你,開不開心”


    “不。”謝辭眸裏映著秦鈺的臉,眼簾微垂,“我寧願天底下愛著你的隻有我一個人。”


    何況,他麵前說著纏綿情話的美人,話並不可信。那個人的眉梢眼角皆是魅力,也是誘人死亡的毒.藥。


    “真是傷腦筋,我以為你會開心。”秦鈺長嘆了一口氣,“秘境要崩塌了,還是盡快出去吧。”


    遠處的天邊漸漸出現淺藍,隨即藍色鋪天蓋地襲來,整片天空變得湛藍澄透,幾點棉絮似的白雲點綴其間。樹木花草,生機盎然,從枯黃返回青蔥。


    一道仙鶴的鳴聲響徹長空,穿透山穀,那鶴聲越來越近,隨後眾人便見一白鶴從天際飛來。


    那鶴上乘了一人,眨眼之間便停在眾人麵前。


    “師父!”


    謝辭見了那人,驚聲道。


    “嗯。”那人微微點頭,應了一聲。


    他身著白衣,模樣英俊,氣質高貴,眉目間含著點點冷意,讓人心生距離之感。那人抬眸看了秦鈺一眼,盡管那銀色的瞳眸裏未帶絲毫情緒,秦鈺卻覺得寒從腳底起。


    旁邊的謝辭介紹道:“鈺鈺,這就是我曾和你說過的師父。他可是通過無情道修煉到渡劫期的修士。”


    少年最後一句話,已然含有不少欽佩之情,卻聽得秦鈺冷意頓生。


    ☆、桃花劫(三)


    無情道, 渡劫期。


    光憑這六個關鍵詞,秦鈺腦海中自然浮現出一個信息——牧青的本體。


    就在今天,剛剛死在他手中的牧青的本體。


    他不著痕跡地匆匆掃了男人一人,男人身上的威壓極為強盛,僅僅站在男人身邊,他就有種靈力運轉將要停滯的感覺。


    明明……他已快踏入分神期了,所受之影響, 竟然還如此之大。


    果然修煉越到後期,每個修煉等級之間的差距,越徑渭分明。


    掩藏在白袖袍中的手, 不自覺地捏緊。敵人的力量越強大,對秦鈺來說,越是一個難題。他已然不是天真的稚童,怎可能會認為男人的出現是種巧合


    隻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 就是等待。


    先不說,他已經沒有了係統金手指。就算有金手指, 金手指的冷卻時間也還未過去。如今他是生是死,全看男人個人意誌。


    這種生死都掌握在他人手裏的感覺,真是令秦鈺難受到骨子裏。


    一旁的謝辭,顯然不知道秦鈺與他的師父之前還有這麽多故事。他看見師父過來了, 身上冷意頓逝,轉變成了尊敬:“謝謝師父,來救徒兒,徒兒定不會忘記師父的恩澤。”


    然而師父的回答, 顯然出乎了謝辭預料。白衣男人銀瞳裏皆是冷漠:“你可知錯”


    他的語氣中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看人的眼神不含絲毫情緒,卻使人打從心底不敢生出任何反抗之意。


    “徒兒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即使謝辭麵對的是他本人極為尊敬的師父,但在心上人麵前,被師父說了這樣一句類似於發難的話,少年心裏還是感覺到隱隱的難堪,下意識地就想反駁。長期與師傅相處的他,早已習慣了師父身上的威壓,對起話來,與常人對話無異。


    白衣男人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謝辭,他的眼神無波無瀾,謝辭卻在這般視線下,額頭滲出淺淺的汗意。頭顱,甚至不易察覺地微低。


    少年很快就反應過來,微抬下巴,恢復了原來的姿態。若是在平時,謝辭肯定不覺得有什麽,可在此時,少年心底生出了隱隱的埋怨。人都希望能在心上人麵前好好表現,可如今師父的出現,卻生生地壓製了謝辭的一切。


    指尖忍不住陷入手心,疼痛的刺激使得少年瞬間清醒過來。掩藏在袖下的左手指節,泛出慘白,少年垂下眼簾,快速掩飾好眼底的情緒。他剛剛在想什麽?怎可對師父生出如此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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