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過頭一看,也不由得吃驚:“這塊地旁邊,可是你的兵庫?”


    他淡淡應道:“嗯。”


    “那,你給他了?”


    他抬眼一笑:“想得美,往後兵庫要擴建,這塊地有大用處。怎麽可能給他?”


    我微微嘆了嘆氣道:“田蚡私下可是不大規矩。”


    他調好姿勢半躺下,拉著我趴在他身邊,輕輕捋捋我的頭髮,緩聲道:“我知道,勾結淮南王,在朝中結黨營私,背地裏買賣官職,欺男霸女……罪行枚不勝舉,罄竹難書。哼,我這舅舅,本事大得很吶。”


    我驚道:“你都知道?”


    他按著我的腦袋輕輕在額頭上一吻:“若連這區區長安屁大的地方都兩眼一抹黑,我還能做什麽?”說著又輕輕嘿笑:“你以為你平日在吃吃睡睡的時候,我也在吃吃睡睡?”


    我爭辯道:“我平日是在吃吃睡睡麽?那你的錢怎麽會越來越多?我睡能睡出錢來麽?”


    他反手抱著我的腰笑得很開心:“是是,王孫是我的錢串子。嘿嘿……”


    我突然想起什麽來,問道:“現在廷尉那裏是誰?”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道:“不是你讓張湯去的麽?你忘了?”


    我恍然了悟,“你看找我幹嘛?”


    “你好看,天天看我都覺得看不夠。”他伸手捏捏我的臉,我嫌惡似地揮開:“王太後給你的,她指定的官員名目表給我看看。”


    他雙手穿過我的腋下用力提到胸前,不閑著在我背上輕撫:“今天的事處理完了,就不看了吧,你親親我。”


    我撇撇眼,在他臉上敷衍印了一下:“好了,我要去再看看。”


    他翻過身道:“我還沒親你呢,慌什麽?”


    我低聲笑,側過臉伸給他:“吶,給你親一下。”


    他扳過我的臉,看進我的眼睛,輕輕一笑,印上嘴唇,極盡溫柔綿軟,我頓時覺得心都化了,嘴唇上全是沾了蜜糖一般……食髓知味的微微伸了舌尖進去,在他牙齦上顎輕舔。他含住我的舌模模糊糊地輕輕低吟:“唔……真要命……”


    我笑了笑慢慢撤回,他用力捧著我的臉頰頗是不滿:“你敢跟我玩兒欲擒故縱?”


    我猛地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舌上卷了許久,才微微喘著笑道:“不是欲擒故縱,要擒你還需要縱麽?你自己就送上門兒來了,不是麽?”


    他咬了咬我的下唇,咬牙道:“原來我一直都是倒貼的麽?”


    我笑的腸子都抽筋,卻扯著他的頭髮揉了揉,極輕柔地安慰道:“不是,相互作用。”


    他聽了眯起眼笑的很是得意,“王孫,我怎麽會這麽喜歡你?若是有一天沒了你,我說不準會掀了著大漢朝的天。”


    我握了握他的手,垂著眼睫淡淡道:“別胡說,生死有命,輪迴有償,煙花逝了,青嵐當起……”


    他笑笑不說話,許久才蹦出一句:“我怎麽可能沒有你呢?我是皇帝,這普天之下,還有誰敢跟我搶王孫麽?誰敢動你一指頭,就跟李當戶一樣。”


    我又好奇起來:“李當戶究竟是怎麽死的?”


    “你想讓他怎麽死?”他反問道。


    我嘲諷似地一笑,“那天我跟李當戶說了一句,他若打不死我,來日我必讓他萬箭穿心而亡,結果就被他甩到岩石上去了。”


    徹勾起嘴角森然笑道:“萬箭穿心?太便宜他了,他敢拿鞭子打你,要了你半條命,我讓人也拿鞭子打他,倒是耐打,抽斷了五條馬鞭才斷氣。”


    我聽得一怔,話也說的沒了底氣,低聲問道:“那李廣將軍知道麽?”


    他輕蔑一笑:“知道,知道李當戶是從山上摔下來的,摔得血肉迷糊,不辨原型。”


    我咂咂嘴,卻也沒什麽可說的,隻輕聲嘆了嘆氣。他圈著我:“嘆什麽氣。”


    “沒什麽,隻是,往後也別太為難李家,畢竟一門忠將。而且,李當戶的事,我也是有目的而為之,也不能全怨他。”


    他漫不經心地應道:“嗯,聽你的。”


    老太太死後第二年,劉徹改了年號,元光。


    第一年,便下了政策,要每個郡每年都要舉孝廉,所舉薦的人劉徹與心腹朝臣在宣政殿麵見,看上的便封官任用。劉徹身邊已不乏能臣幹吏。但王太後和田蚡也從沒少往裏滲沙子。


    天入秋時候,我整日整日呆在玉堂,紅玉知道我一到春秋雨季便犯病,隻回給劉徹說,天變得快,有些傷寒。劉徹也沒怎麽起疑,隻當是我身子骨不好,換季時容易不舒服。


    隻一下朝或外出回宮,便跑來看看。飲食喝藥也極是上心。每年如此,我倒也漸習慣。


    自老太太死後,匈奴竟也是蠢蠢欲動,他們似乎知道,劉徹年方二十三,資歷尚淺,連朝政都把持不穩,便時時騷擾邊郡。朝中愈來愈明顯分著主站主和派。


    這仗自然避不可避,隻是還不是時候,漢匈之間,一旦開始,便是止不住,這場仗不是一年、兩年,也不是三年、五年,而是十年、二十年的事。


    別人或許不太清楚,可我這些年縱觀漢朝國庫、將士,雖大有提升,但還沒有到可以一擊製勝的地步。


    這幾日大雨小雨從不間斷,現在還聽著外頭簷上雨珠嗒嗒地敲著石階。紅玉來說桑弘羊在殿外候著,我讓他進來。


    午膳後,剛剛吃了藥,帳子中吊香鼎裏熏著艾糙,我隻著了褻衣半躺在榻上。紅玉領著他跪在紗帳外。


    “怎麽了。”我合了手中竹卷遞出去給紅玉。


    桑弘羊輕聲道:“竇太主今年取走的錢合計過了,是九千萬。下官來問問韓大人,往後可是要節製一些。”


    我問道:“她可有說這錢用來做什麽了?”


    他道:“說了,說是給皇後娘娘尋醫用藥了,還說,是因為……”


    我打斷:“我知道了,不礙事,她要了就給吧。”


    用指頭想想也知道,她不過借著阿嬌不能生育的名目來的,不過也不能全怪她,竇太後一去,竇家宗族什麽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與魏其侯竇嬰在辦,穩著那麽一大家子,錢自然少不了……


    他又小心翼翼道:“今年國庫收支,還沒能達到大人預期的數額,但下官私下有些對策不知可行否,今日想與大人說,可若大人身體有恙,下官改日再報也是一樣的。”


    “不用,就今日吧。”我說完示意紅玉糙藥燃的差不多了,她便進帳子來把薰香鼎取了出去,拿了衣裳來穿好。


    我徑直去了外殿,揮揮手,他遞上來些帳簿,站在一旁說道:“其實皇上可以收取工商業者和車馬船的賦稅,一千錢抽取二百文,我私下調查計算,這些是完全可以的,絲毫不違背大人說的‘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而且……”


    “繼續說吧。”我點頭道。


    “而且,各諸侯在封地可以鑄錢的規矩,可以改一改,錢幣鑄造該有中央統一才好。”


    我聽罷他說,覺得極是可行,當下也同意,道:“好,就按你說的。你去辦吧。”


    他麵有異色,我問道:“還有什麽嗎?”


    他支支吾吾道:“下官隻是一個侍中,怕大農令顏異那裏不同意。下官也是辦不下去的。”


    我提起筆在文書上簽了準字,遞給他:“去吧,他若有疑問,讓他來見我便是了。”


    “是。”他收了文書便退去。


    我瞧了瞧殿外,雨小了些,“紅玉,讓元升去備車。”


    紅玉拿了大氅:“現在要出去麽?皇上去看城外的河道怕是該回來了,回來不見人可要罵我們。”


    我穿好衣:“不礙事,要不了多久,隻去廷尉處。不遠。”


    “那我陪著一塊去吧。”紅玉求道,想來是真怕劉徹先回來了。


    我笑道:“你去做什麽,那地方怎麽能讓你去?還是好好呆在玉堂吧,晚上我想吃桂花糕,你多做些。皇上應該也要來。”


    紅玉給我係好了大氅,拿了兩把紫竹傘,直送到車上才回去。


    我隻帶了元升,讓他趕車。


    下了車,我拿過傘,對元升道:“你就在車上等著吧,我去去就好。”


    進了廷尉府,隻張湯在座,他迎上來:“韓大人怎的來了。快快請坐,我去沏茶。”


    我揮手道:“不了,我來看看,前些日子給你的那些官員名目,你可留意了?”


    他淡然道:“那些人不用廷尉處找,自己就麻煩一大推,現已經全部關在重犯牢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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