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南煦瞬間睜眼,漆黑的眼眸如同深淵一般,定在穆席身上。


    穆席身形一怔,喉結輕滾,繼續開口,“其實是你的記憶出現了問題,現在距離你記憶裏那場自殺已經過去四年了……”


    南煦瞳孔緊縮,被拷牢的雙手用力一掙。


    鎖鏈的聲音在病房內響起回音。


    “冷靜!”穆席連忙開口,一手壓在南煦肩膀上,“你先聽我說完。”


    南煦被迫陷進床鋪,卻第一次沒有反抗。


    他沙啞著嗓子開口,“繼續。”


    蒼白的臉上帶著一抹希冀,還有一絲質疑。


    穆席仔細觀察南煦的表情,見他沒有太大波動,又瞥了眼一旁的儀器。


    上麵的數字接近報警臨界點。


    穆席臉色緊繃,緩了幾秒後,輕輕歎了口氣。


    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咳咳……”透綠色的呼吸罩上頓時噴灑上血跡。


    滴滴滴!


    儀器發出警告。


    門外響起匆匆忙忙的腳步聲。


    穆席無奈地瞥了眼床上虛弱至極的南煦。


    他還是錯估了南煦的承受能力。


    隻要遇上莫莫的事情,他就像個脆皮一樣,敏感易碎。


    病房門被打開,醫生魚貫而入。


    穆席啞然地張了張嘴,觸及到南煦那雙咳得猩紅的眸子後,起身後退,給醫生讓出位置。


    ——


    剛換好防護服的莫莫,被攔在了病房外。


    病房內擠滿了人,病床被圍得密不透風。


    她什麽也看不見。


    哢噠。


    穆席開了門,從裏麵走了出來。


    他一眼就看到門口站著的人,穿著防護服,口罩戴得嚴嚴實實的。


    如果不是那雙漆黑的眸子裏透著一股熟悉,他差點沒認出來是莫莫。


    “你……”穆席語氣怪異,“你怎麽來了?不是說不願意來嗎?”


    莫莫斜了他一眼,沒說話,往旁邊撤了兩步子,透過玻璃,探頭望著裏麵的情形。


    穆席反手將病房門關上,來到她身邊,幽深的視線落在病房裏。


    “他現在的記憶回到了四年前。”穆席驟然開口,一字一句像石頭般從莫莫頭頂落下。


    莫莫身形一僵,不可置信地抬眸。


    聲音有些變調,“你說什麽?!”


    穆席嘴角緊抿,“不過我剛剛已經把他的病情告訴他了,他現在也知道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也知道你還活著的事情。”


    莫莫眼睫微顫,收回視線,緊盯著病房。


    “那……”


    穆席直接打斷她,“所以南煦剛剛情緒太激動了,儀器報警了,醫生過來檢查一下,別太擔心,應該沒什麽大礙。”


    穆席嘴上這麽說著,心底還是忍不住擔憂。


    他也不確定,南煦是不是真的沒事。


    這樣說不過是為了安慰自己罷了。


    畢竟他選了一個不怎麽好的時機說出真相。


    莫莫唇瓣動了動,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將所有話咽了下去。


    ——


    病房裏麵,醫生嚴厲緊張的聲音不時響起。


    來來往往的人在病床邊走動。


    南煦蒼白的臉從縫隙中透出,莫莫依稀能看見南煦嘴角的血跡,還有半闔的無力的雙眸。


    南煦似乎是看見她了,眼簾強撐著掀起,眸底猩紅,蒼白的臉也多了絲血色。


    緊閉的唇瓣動了動,沒聲音。


    但莫莫看懂了,他在喊她。


    莫莫清亮的眼眸閃過一絲疼惜,殷紅的唇瓣輕啟,無聲道:“我在。”


    南煦濕漉漉的眼睛眨了眨,眼尾劃過一道淚痕,嘴角委屈地癟著。


    莫莫隻能看見醫生給南煦推了一針試劑,接著走出病房。


    “他沒事吧?”莫莫拽著主科醫生的袖子,聲音因為戴著口罩,有些悶悶的。


    “沒事。”醫生膽寒地瞥了眼莫莫身後的穆席,“給他注射了鎮靜劑,別太刺激他就行。”


    莫莫還想再問,醫生卻連忙甩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莫莫眨眨眼,有些不解地回頭望向穆席。


    穆席聳聳肩,沒說什麽。


    莫莫收回視線,試探地往病房裏走去。


    受藥物影響,南煦的眼皮時不時合上,卻又強撐著掀開。


    漆黑的眸子死死盯在莫莫身上。


    隨著莫莫的位置移動。


    呼吸罩上的白霧不規律地出現。


    儀器上的數字也忽高忽低,卻一直保持在警戒線以下。


    莫莫將椅子移到病床邊,坐了下去。


    門外的穆席瞅了眼病房裏的情形,自覺地轉身離開。


    他覺得自己此刻在這裏有些多餘。


    ——


    “寶寶……”南煦的聲音很低,幾乎隻有氣音,無力又虛弱,帶著一絲哽咽。


    鎮靜劑的作用很快上來, 他覺得全身無力又疲倦,恨不得立刻睡死過去。


    可是莫莫在眼前,他壓根不想閉上雙眸。


    穆席說他的記憶出現了問題,這是多麽可笑又虛假的謊言。


    他以為這是穆席為了哄他不再自殺的手段。


    可當莫莫真的再次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竟然真的希望,穆席說的是真的。


    他也希望真的隻是自己記憶出了問題。


    莫莫還活著,而且現在還在他身邊。


    莫莫垂眸,注意到南煦被綁在病床上的手腕。


    瘦得腕骨突出的手腕,青色血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上麵突兀地出現一道道紅色的勒痕,看得人發慌。


    莫莫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顫抖著手伸向他,輕輕握住他的指尖。


    南煦眼眸震顫,指尖的觸感真實又溫暖。


    讓他身上冰冷的血液也為之沸騰。


    和以往的幻覺不同,這次像是真的。


    南煦呼吸重了不少,眼尾的淚痕亂七八糟橫亙在肌膚上,潔白的枕頭被浸濕。


    南煦張了張口,還想說話,腦袋卻愈發昏沉。


    莫莫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糊不清,周圍儀器的聲音仿佛在天際一般。


    眼皮仿佛千斤重一般,再也抬不起來。


    他隻記得最後一刻,莫莫似乎張口說了什麽,但他聽不見,也看不見。


    “算了,原諒你了。”莫莫的聲音很輕,像是對南煦說的,又像是對自己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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