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煦感覺耳邊充斥著琴弦撥動的噪音,每一下都在刺激著他。


    腦子裏像是有一個大鼓,不停地敲擊,不停地撞碎他的理智。


    他背脊僵直,雙手規矩地擺放在身前。


    如果不仔細看,隻會以為他在安靜等待,乖巧又溫順。


    幾分鍾後,莫莫掛斷電話,朝他走去。


    南煦眼眸微顫,看著從四麵八方過來的莫莫,呼吸亂了幾瞬。


    這次他學聰明了,沒有提前出聲,甚至連動都不動。


    他在等,等莫莫先出聲。


    隻有她說話或者接觸到他,他才能確定,眼前十幾個一模一樣的身影,哪一個是她。


    “清清和糖糖都找到了。”莫莫坐在他身邊。


    南煦感覺到腿邊一陣溫熱的觸感,他才僵硬地轉頭望向旁邊。


    他死死盯著她,唇瓣緊抿,依舊一聲不吭。


    “是南國安把她們帶走了。”莫莫拿起前方的藥,“聽說是南國安以為,糖糖是我們倆的孩子。”


    南煦後背一僵,連忙撇清自己的關係,“我沒告訴他糖糖的存在。”


    莫莫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我也沒說是你告訴他的啊。”


    她站起身,接了杯熱水。


    南煦的目光緊緊追隨著她。


    漆黑的瞳孔壓根不敢動彈。


    他怕一個不留神,又認不出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莫莫。


    莫莫拿著杯子,塞進他的手裏。


    “e國不能呆了。”她又將分好的藥放在他手心,“先把藥吃了。”


    南煦指尖微顫,手裏的杯子,是熱的。


    不像之前那麽涼。


    他卷翹的睫毛動了動,沒吃藥,悶聲道:“寶寶去哪裏,也要把我帶上。”


    “好。”莫莫推了推他的手,“吃藥。”


    南煦順著她的力道,將那一大把藥送進嘴裏。


    接著,反手將莫莫的手腕擒住。


    莫莫眉尾一挑,由他握著自己。


    南煦沉默地盯著手裏的小手,將水全部灌了進去。


    藥片衝進他的喉管,爭先恐後地流向四肢百穴。


    南煦眨眨眼,將視線黏在莫莫身上,眼尾掛著一抹薄紅。


    莫莫抿抿唇,一瞬不眨地盯著他。


    抬起另一隻空閑的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能看到我嗎?”她的嗓子有些啞,帶著一抹不為人知的擔憂。


    南煦抿抿唇,完全不去看側前方驟然出現的“莫莫”。


    他一本正經地點頭。


    南煦應答得很快,反而讓莫莫不怎麽相信。


    她遲疑地望著他,又將視線落在桌上那一大片藥物上。


    或許,她應該帶他再去看看。


    隻是吃藥的話,不一定能好。


    南煦不知道她心裏想的,隻是握著她的力道很重。


    他怕她又像剛才一樣,驟然消失在他麵前。


    ——


    昏暗的地下室。


    蕭濟埋頭,十分刻苦地咬著手上的繩子。


    李陽也從手心抬起頭,重重淬出一口含著麻繩碎片的唾沫。


    口中全是麻繩的味道,喉嚨還癢癢的。


    他忍不住幹嘔,可長時間沒進食,胃裏什麽也沒有。


    幹嘔的聲音讓一旁的蕭濟也頓了頓。


    不過,蕭濟隻停頓了片刻,又繼續啃著手上的麻繩。


    李陽緩過來後,一臉難受地瞥了眼蕭濟。


    李陽眉心緊擰,猶疑地開口,“蕭總……要不還是算了吧。”


    從蕭濟猜到方清姿可能會有危險開始。


    他就像瘋了一樣,想了各種方法解開手上的結。


    最後,一向體麵矜貴的男人,選擇了用自己的牙咬開繩子。


    李陽聽到的時候,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耳背了。


    兩根指頭那麽粗的繩子,要用牙硬生生咬開?!


    不是蕭濟瘋了,就是他瘋了。


    可是蕭濟說完後,真的開始行動了。


    李陽咬咬牙,也跟著他咬。


    已經不知道過去多久了,反正透過那個窗子,已經能看見掛在黑夜裏的月亮了。


    李陽咽了咽口水,試探地開口,“蕭總……”


    蕭濟像是沒聽到似的,繼續啃著手上那個越來越緊的結。


    棕色的麻繩上,滲著星星點點的紅色血跡。


    李陽輕嘶出聲,感覺一陣牙疼。


    蕭濟驟然抬眸,漆黑的瞳孔透著一股子幽冷。


    李陽瞬間噤聲,默默低頭,動了動有些酸的嘴角。


    “您繼續。”李陽慫慫地開口,沒再勸阻。


    飄忽的視線落在蕭濟手腕上。


    他驚奇地發現,蕭濟腕上的麻繩竟然真的斷了一小半。


    李陽驚異地抬眸,觸及到蕭濟的唇瓣。


    已經不能用“唇”來形容了。


    撕裂的嘴角,還有被麻繩磨破的唇瓣,偶爾張開嘴,還能看見裏麵一片血色。


    李陽渾身抖了抖。


    蕭濟動了動嘴角,似乎也有些累。


    不過片刻後,他又低下頭。


    麻繩摩擦的聲音有些瘮人,尤其是配上那觸目驚心的血跡。


    李陽心神複雜地望著努力的蕭濟。


    自從他跟著蕭濟以來,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蕭濟如此狼狽的模樣。


    蕭濟一生順風順水,父母雖然是商業聯姻,但家裏隻有他一個兒子。


    所以他生下來就是既定的蕭家繼承人,不需要搶,也不需要謀劃。


    所有人都奉承他,捧著他。


    他也繼承了自己父母的優良基因。


    甚至不需要費多大努力,就能學會許多技能。


    蕭濟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所以總是高高在上,藐視他人。


    他也能理解,畢竟這樣的家世和能力,想要什麽得不到?


    竟然在一個女人身上栽了跟頭。


    李陽輕輕歎了口氣,埋頭苦啃。


    咚。


    麻繩落地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地下室內,顯的格外清晰。


    李陽咬著麻繩的嘴一僵,凝滯的視線落在地上那沾滿血跡的麻繩。


    他緩緩鬆了口,瞥了眼自己才斷了一小部分的麻繩,又緩慢地盯著蕭濟被磨破的手腕。


    他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蕭濟……竟然真的把麻繩咬斷了。


    李陽動了動嘴,聲音被堵在喉嚨。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蕭濟眼眸沉沉地望向他。


    李陽眨眨眼,舔了舔幹澀的唇瓣,遲疑地出聲,“蕭總,您先出去吧,我可能……”


    下一瞬,蕭濟上前,將他提了起來。


    李陽以為蕭濟還顧著他,正要感動。


    沒想到,他直接被推到那扇小窗前。


    蕭濟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陽嘴角一抽,自覺地蹲下身子。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他就是個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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