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一個人的容貌如何變化,可字跡是難以更改的東西。


    多年過去。


    即使字體會有細微變化。


    但是那些寫字的小習慣,如果沒有刻意糾正,是永遠不會發生變化的。


    那向上飛揚的一點,就是極好的證明。


    南煦呼吸急促了不少,死寂的心髒開始劇烈跳動。


    他感覺,有一種叫做活過來的藥劑,通過他的指尖,注射到靜脈,順著血管,奔騰向四肢百骸。


    漆黑的眸子緊緊盯著關上的廚房門。


    裏麵傳來玉米排骨湯的香氣,還有廚具相碰的清脆響聲。


    混沌無光的眼眸掠過一絲清醒。


    或許……裏麵那個人真的是莫莫。


    隻是她不願意承認自己是莫莫。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不願意承認?


    為什麽不願意認他?


    南煦喘著粗氣,手裏的本子被捏得皺成一團。


    那個“糖”字變得皺皺巴巴。


    右手上的傷口再次裂開。


    血液順著指尖浸染紙張,一整頁的“糖”被染上鮮紅的顏色。


    南煦如同被釘子定在原地般,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眨。


    嘩啦。


    廚房門開了。


    莫莫端著一鍋湯出來,恍然間看到門口的南煦,嚇得手裏的湯晃蕩出幾滴到手背。


    灼熱的痛感傳來,莫莫眉頭忍不住皺起。


    南煦薄唇緊抿,腦袋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移動到她身邊。


    麻利地接過她手裏的鍋,拉著人往水管的方向走去。


    “唉,你的手。”


    莫莫詫異地盯著南煦,眼睜睜看著他奪過滾燙的瓷鍋,又將鍋放在廚房台麵上。


    南煦站在她身後,將她虛虛環在懷裏,抓著她燙傷的那隻手腕,力道不輕不重,不容她拒絕。


    南煦垂著眼眸,一言不發地打開水龍頭,“燙傷了,冷水衝一下。”


    莫莫盯著冰冷的水流,抿著唇,複雜的眼神落在腕上那隻手上。


    身後溫熱的氣息很難忽視,甚至南煦呼吸的熱氣噴灑在她頸側。


    她不適應地扭動脖子,身子往前湊了湊。


    “別動。”南煦低沉的嗓音響起,帶動胸腔震動。


    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


    廚房不算小,能同時站上四五個人。


    此刻,她甚至覺得這廚房有些逼仄,空氣全被身後的人奪走。


    明明衝著冷水,腦子卻熱得發燙。


    連一向平靜的心髒,都不受控似的亂跳。


    南煦握著她纖細的手腕,不許她亂動。


    思緒卻被她身上熟悉的薄荷味吸引。


    之前遇見她,都是遠遠地瞥了眼,壓根沒聞到這味道。


    剛才在房間,他身上的血腥氣壓蓋了她身上的氣息。


    再加上他一心求著答案,一心等著她說話,沒有注意這樣的細枝末節。


    所以他才忽略了這一點。


    兩人的距離如此近。


    那些帶著熟悉薄荷味道的氣息,如同羽毛般,輕柔地,爭先恐後地,鑽入他的鼻尖。


    撓得他鼻尖微癢,癢意過後,是無盡的酸楚。


    連眼眶也忍不住紅了。


    他刻意壓抑著顫抖的身子,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控製。


    明明想緊緊貼著眼前的人,卻不得不默默往後退了幾步。


    怕她看出端倪。


    怕她看出,他認出她了。


    十幾秒後,莫莫抽回手,“好了。”


    南煦順從地鬆開手,視線卻一直落在莫莫手背的紅印上。


    “有燙傷膏嗎?擦一點,不然會留疤。”


    莫莫不在意地搓了搓手背。


    大冷天的,一直衝著冷水,還是挺冷的。


    “不用了,做飯經常會弄到,很正常。”


    說罷,她往後退了幾步,默默拉開兩人的距離。


    剛剛離得太近了,她很不適應。


    不是以前厭男症發作的那種厭惡,也不是陌生人指尖突破安全距離的觸犯感。


    而是單純地不適應。


    不適應那種太久沒有出現過的心動。


    南煦定定地盯著莫莫,什麽也沒說。


    一股難以言說的氛圍在廚房裏彌漫開來。


    大平層臥室內。


    蕭濟注意到她狐疑的眼眸,心尖那股氣翻滾了好幾下。


    饒是多年浸營商場,習慣喜怒不形於色。


    俊逸的麵龐此刻也有些忍不住皸裂開來。


    “沒有,對吧?”蕭濟咬牙切齒道。


    方清姿敏銳地察覺到蕭濟身上愈演愈烈的怒意,識趣道:“不是的,也想過您的。”


    “想什麽了?怎麽想的?想了多少次?想了為什麽不回來?”


    一連串的問題如炮珠般向她襲來。


    方清姿被砸得有些懵,睫羽微微顫動。


    她盯著那張開闔不停的嘴,有些陌生。


    “想您身體還好嗎?”方清姿遲疑道。


    這回答應該算萬能的吧?總不會出錯了吧?


    她哪想過他,想的最多的就是千萬別讓他找到自己,也別讓他知道糖糖的存在。


    蕭濟盯著她小心翼翼敷衍他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拳頭握緊又鬆開。


    戒指在指間硌出印記,他卻絲毫感受不到。


    方清姿忐忑地垂下眸子。


    心裏腹誹,這老狐狸怎麽脾氣越來越差了?更年期嗎?


    良久,蕭濟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盯著方清姿的發旋,安慰自己。


    她還小,還不懂事,他年紀大,多讓讓她。


    隨即,蕭濟自嘲地勾起唇角。


    跟個不懂事的小女孩鬧什麽脾氣呢。


    既然找到了,嚇嚇她得了。


    別給她真的嚇著了。


    黑色手機出現在方清姿眼前。


    “打吧,密碼是你生日。”蕭濟淡聲道。


    方清姿眨眨眼,盯著眼前與自己手機截然不同的黑色手機,眼疾手快地拿了過去,生怕蕭濟下一秒後悔。


    快到她甚至沒反應過來,蕭濟的私人手機,為什麽密碼是她的生日。


    這是她第一次拿到蕭濟的私人手機,劃開手機屏幕的瞬間。


    她怔愣片刻。


    屏幕上是一張合照,她穿著紅色吊帶魚尾裙,抱著蕭濟,仰頭望著他。


    蕭濟身上是與她相配的黑色西裝,暗紅色的領帶和裙尾的顏色一樣。


    他摟著她的腰,隻露出一個側臉。


    但她還是看出那雙原本充滿算計的眸子裏,閃現著寵溺和縱容的眸光。


    她不記得這是什麽時候拍的了,不過她記得這件裙子。


    是在孟偉業生日宴上穿的,那天孟偉業見到蕭濟,臉上褶子都笑得多出來幾條。


    照片前麵還有一張凳子遮擋,看起來是偷拍的。


    方清姿指尖蜷起,沒有立刻點開撥話界麵。


    她才想起來剛剛輸入的密碼是自己的生日。


    頓時心尖一陣慌亂。


    蕭濟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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