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遠默不作聲,像是默許一般,梁少景也不在說話。


    女子一見兩人沒有拒絕,便道,“我自小體弱多病,被父親送到武觀裏去修習武術,強身健體,我五歲的時候,爬牆偷摘果子時,不慎落入隔壁的道觀,誤打誤撞結識了一個比我大幾歲的小少年。”


    “那小少年平素文文靜靜,不愛說話,隻愛看書,有時候能坐一個上午不動彈,修習起武術也是十分刻苦,不論是風吹雨打,還是烈日高照,他都不曾休息,我在一旁看著都覺得累,有一次我問他,你為何如此拚命修習,難不成誰要當除惡揚善的大俠?”


    “他回答我說,他要變得非常非常優秀,他的父親才能誇獎他。我當時還在疑惑,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父親,才能要求自己的孩子如此優秀,更何況那個時候,他不過是個幾歲大的孩子,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小少年的父親就是皇帝。”


    梁少景聽到一半的時候也猜到了,麵前這女子應該就是太子妃沈箏,而故事中的那個小小少年,應該就是溫佑帆,兩人年幼相識情根深種,說不定早就定下情緣,但是回京之後沈家卻把她嫁給了太子,導致溫佑帆對太子恨意橫生諸如此類。


    好一出癡男怨女的狗血劇。


    但是他沒想到,沈箏下一句卻道,“那個小少年,則是太子殿下。”


    哦,太子殿下啊……


    “後來皇帝微服,帶了一個錦衣小公子來,那是我第一次見他,他與太子不一樣,他會笑,會同我聊天,也會告訴我京城中的事,他說了很多很多,還給太子帶了不少東西。”


    梁少景心中納悶,難不成這個是溫佑帆?但是這描述跟溫佑帆本人也差太多了,溫佑帆根本不是那種話多的人啊。


    正當他疑惑時,沈箏又揭曉了答案,“我打聽了一番,才知道那個錦衣小公子是當時的六皇子。”


    哦,溫思靖啊……


    “我最先遇到的是太子殿下,最先喜歡的卻是泓王爺,但我最後卻選擇了澤王,隻因他向我許諾,登上王位之後會護我沈家百年安寧,他一向重情重諾,若是他當上了皇帝,必然會庇佑整個西涼愈發繁榮昌盛……”


    梁少景聽她越說越離譜,忍不住打斷,“奇怪?你選擇誰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他是勾結異國人,派人謀殺寧侯的反賊,你若是想要維護他,就把你的刀拿出來,別講這些無用的東西。”


    沈箏被打斷之後神色依舊淡淡,“我一個懷有身子的婦道人家,如何與你們打?”


    “既然你自己都知道,為何還不讓開?”梁少景莫名其妙的反問。


    “你最先遇到的確實是太子。”溫遠突然出口道,“你在那時就已經跟皇子們打過交道,因為皇帝每次去看望太子,都會帶不同的皇子去,你非常喜歡六皇子,但是你更喜歡二皇子,因為他對你承諾會帶你去京城遊玩,後來你離開了武觀回到京城,太子上門提親,沈家便將你嫁給太子,但是心繫他人的你依舊與二皇子保持聯繫,甚至懷上了他的孩子,對嗎?”


    沒想到溫遠竟然如此了解沈箏與溫佑帆的往事,梁少景表示驚呆了。


    被拆穿的沈箏再也無法保持從容的神色,她麵上帶著不可置信,“你怎麽知道這些?”


    溫遠不理會她,繼續道,“太子其實早就發現你二人私通。”


    “那他怎麽……”沈箏臉色煞白,嘴唇微微顫抖,“他怎麽沒有揭發我?”


    溫遠道,“他的母妃並非真正病死,而是自縊,太子自小開始就習慣被各種各樣的人拋棄,但是他太愛你,所以他即便知道了你的背叛,卻還是想用太子妃的身份將你留在身邊。”


    梁少景心中一陣酸楚,想不到太子也是個可憐人,難怪之前逼宮時,他說太子是他唯一擁有的東西,想來也是,確實是他唯一剩下的東西了。


    沈箏渾身一震,無力的跌坐在地,雙目無神。


    溫遠見狀,伸手拉著梁少景徑直略過沈箏往那間屋子走去,抬腳一踹,直接將門踹開,房中站著一身玄色衣袍的溫佑帆。


    他負手而立,似乎等候多時。


    他旁邊的桌子上置放這一張攤開的遺詔,房中空曠,再無他物。


    溫遠眸光沉靜,問道,“還想拖延時間嗎?”


    “是我輸了。”溫佑帆淡淡道,“溫遠,我想知道你用了什麽辦法阻攔?”


    “江湖人和鹿軼手下的所有兵。”溫遠道。


    溫佑帆聽聞輕笑,“想不到你還能驅動江湖人士?真是厲害,我輸得心服口服。”


    他走到桌邊,手指按在遺詔上,道,“這遺詔上寫的是誰你可知道?”


    “太子溫如雁。”溫遠又道。


    “你看,到了最後,你我都是企圖謀朝篡位的逆賊,若是這封遺詔落入太子一黨手中,他們便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捲土重來了。”溫佑帆掛著嘲諷的笑。


    “皇帝擬遺詔時,一開始就擬了兩份。”溫遠道,“在太子帶兵逼宮的那一刻起,其中一封遺詔就作廢了。”


    “原來是你。”溫佑帆眼睛猛地看向溫遠,微微搖了幾下頭,道,“父皇擬遺詔,太子與溫予遲相鬥,原來都是你的計謀。”


    “你說的不完全。”溫遠淡漠道,“皇帝醒後晉升翊貴妃的位分,以及多次獨留你長談,也是我的主意。”


    溫佑帆麵上一驚,起初的驚詫之後,慢慢變得扭曲,他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最後雙手撐在桌邊,逐漸平靜,用手指揩了揩眼角的淚滴,道,“溫遠啊溫遠,你這麽聰明,這西涼大國的龍椅,合該是你坐。”


    “我?”溫遠譏笑,“我不會為了這個位置像你們一樣,喪心病狂。”


    “不是你,也應該是溫予遲吧……”溫佑帆遺憾道,“若是多年之前,先認識你的人是我該多好?”


    “道不同,不相為謀。”溫遠緩緩轉動手中染血的長劍,似乎打算結束這場對話。


    此時,沉重而響亮的鍾聲自天邊緩緩傳來,綿延數百裏,傳到三人的耳朵中。


    梁少景心頭一震,默默數著,直到第三聲落下。


    龍鍾三響,新帝即位。


    溫佑帆朝著鍾聲傳來的聲音看去,微微眯眼,“新帝登基了啊……”


    話還未說完,他感覺胸前一痛,低頭看去,一柄長劍穿心而過,他一張口,想要說話,但是血液封喉,讓他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滿口的血液,滿口的苦澀。


    溫遠離他很近,伸出雙手,捧住溫佑帆的頭顱,下一刻雙臂用力,隻聽“咯噔”一聲,溫佑帆的脖子被利落的擰斷,扭曲至一個常人所不能及的樣子。


    隻一瞬間,溫佑帆便斷了所有生息,直挺挺摔在地上,變為一具屍體。


    溫遠站著,久久不動。


    梁少景見他站著發愣,便走上前,輕輕碰了碰他的肩膀,“溫晗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小將軍回來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路從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路從安並收藏小將軍回來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