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燒完熱水之後,溫遠先是自己淨了身,洗的幹幹淨淨,換上一身寬鬆的衣袍,然後端著一盆熱水來到床榻前。


    他打濕布裘,輕手輕腳的挨著床邊坐下,拿起他的一隻手,動作柔和的擦拭。


    梁少景的手雖然上麵全是練武磨出的繭,但是好歹也是姑娘的手,手指纖長,捏上去又軟又嫩,溫遠仔細的把指縫都擦幹淨,然後去換另一隻手。


    正在夢中遊玩的梁少景隱約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股濕熱覆住,然後那股溫度慢慢的,悠悠的在他手上來來回回,不一會兒,他的兩隻手都變得濕乎乎的,隨後那股濕熱又來到了臉上。


    梁少景不耐煩的動手,將那股濕熱拂去,誰知道它不依不饒,又黏上來,梁少景這才睜開沉重的眼皮,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一睜眼,就看見溫遠拿著塊布裘,在他的臉上擦著,俊臉在昏暗的燭光下隱隱顯出柔和之色,看見梁少景睜開眼睛,他唇角微微一彎,聲音極低,“我就隨便給你擦擦,繼續睡吧。”


    梁少景哪裏還睡得著,意識瞬間清醒,他坐起身,抬起左手揉揉眼睛,剛睡醒的聲音染上喑啞,“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並無多久,回來時給你帶了晚膳,但見你睡著了,便沒叫醒你吃。”溫遠把人擦完之後,將布裘扔回盆裏,問道,“可有感覺餓?”


    中午吃了那麽多肉,又躺在床上沒有動,梁少景覺得自己還沒消化完,於是搖搖頭,發現溫遠好像已經淨過身,道,“你要休息了嗎?”


    “恩。”溫遠含糊的應一身,卻轉身上了床榻,來到了裏麵一片空處。


    “你要睡這?”梁少景忙問,“你睡這我睡哪?”


    “你也睡這,我們同榻而眠。”溫遠一本正經道。


    “那怎麽行!好歹我現在也是女子之身……”梁少景一聽同榻而眠,麵上一熱,沒有來的慌張。


    “謹之。”溫遠看著他,那雙過分漂亮的眼睛盛滿赤誠,道,“你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如今重生而來,得來這具身體已是萬分幸運,不能再有任何意外。”


    他目光炯炯,隱隱泛著波光,一下子將梁少景的視線吸住,動彈不得,“你在我身邊,我才能安心。”


    待梁少景反應過來,匆忙移開視線,不由懊惱,自從變成女人之後,越來越容易臉紅心跳了,雖然說溫遠的皮囊確實百裏挑一,但是梁少景作為一個跟他廝混十幾年的兄弟,不應該對他這張臉動心才對。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變成了女人。梁少景心想,麻煩的女人。


    把情緒強製壓下去之後,梁少景點頭,以前又不是沒跟溫遠一起睡過覺,關係好到蓋一床被子都是正常事,況且有溫遠保護,他也能放心。


    如此想著,他又舒舒服服的躺下,把想問的問題縷了一遍,道,“禮泓的左手是不是受傷了?”


    溫遠正展開薄被給他蓋上,聽見這個問題之後,動作不由一頓,輕聲道,“你發現了?”


    “他今日給自己倒茶的時候,隻用了右手,所以我覺得奇怪。”梁少景在當時就發現了,隻不過他沒有立即問,卻打算私下問溫遠。


    “他的左臂……”溫遠靠坐在牆邊,聲音變得淡漠,停了一停道,“一年前被謝鏡詡折斷了。”


    “什麽?!”梁少景驚愕失色彈坐而起,他原本以為溫思靖的左手隻是受了傷而已,卻不想竟然是被謝鏡詡打斷了,而且還是一年前?他頓時感覺一股沖天怒氣在腦門中橫衝直撞,咬牙切齒道,“這個小兔崽子怎麽敢……”


    “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因為我。”溫遠早就料到他會這樣,沒什麽情緒道,“他被折斷手臂之後沒有及時得到治療,所以才落下了病根,平時便極少使用左手。”


    梁少景越聽越怒,右手緊緊捏成一個拳頭,恨不得立即衝到謝鏡詡的麵前,折了他的四肢來償還,“早知道前日見他時,就應該利索的要了他的小命!”


    害怕他右臂的傷口有裂開,溫遠伸手過去,輕柔地將他的拳頭展開,安慰道,“不急一時,那些人欠下的債,終有一天會償還。”


    趙家滅門,禮泓折臂,溫枳被囚,梁少景沒想到他離開的這一年中發生了如此之多的事情……


    溫遠說的不錯,那些人欠下的債,終會償還,也必須償還,梁少景自認從來不是心善之人,他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那些欠你的,欠我的,誰都不可輕饒!”


    “這是自然。”溫遠看著他憤恨的小臉,想要伸手摸摸他的頭卻還是忍住,麵無表情的贊同,“現在你隻需好好將你的傷養好,接下來,京城裏將會有一場大戲上演。”


    聽了這話,梁少景看他一眼,心想溫遠定然是在暗地裏有了動作,便沒細問,而是道,“九殿下如何了?”


    “九殿下這半年間一直被持續餵一種□□,所以才意識不清瘋瘋癲癲,我將他送去了衿王府,衿王尋了名醫為他治療,現下看來應當是沒什麽問題,隻是能不能恢復從前那般倒另說。”溫遠道。


    “溫佑帆果真有一顆歹毒之心。”梁少景忍不住再次感嘆,好歹溫枳與他也是同父之弟,而且對皇位也沒有威脅,怎可下這樣的毒手,“九殿下救出一事不稟報皇帝嗎?”


    “現在不可,要再等一等。”溫遠解釋道,“若要出手,必要一擊致命,所以九殿下的事要暫且壓一壓。”


    說的也是,溫佑帆最大的罪不是囚禁毒害兄弟,而是通敵叛國,對付這種人,必然要好好準備,一出手就要他命,讓他失去所有一切,在失敗和絕望中消亡,那樣才痛快。


    “那你打算怎麽辦?”梁少景還不知道溫遠心中的計劃,雖然說他現在沒有梁將軍之子的身份行方便,也不能以謝六小姐身份招搖過市,但是他還是想盡一點“微薄之力”。


    “溫佑帆一直想看太子與衿王相鬥,好坐收漁翁之利,那便如他所願。”溫遠徐徐道,“皇帝下了聖旨,月中將請百官到宮中參加聚宴,若那時你養好了傷,我便帶你一起去。”


    “聚宴?”梁少景一愣,算了算,轉眼已經到了四月初了,既沒有喜事,也不是壽辰,好端端的皇帝為何要設宴?他想了一下,出口的話卻是,“我爹也會去?”


    溫遠遲疑了半刻,道,“拿不準。”


    梁衡與皇帝是自幼的玩伴,他們一人手握利刃,一人執掌國權,將整個西涼扛至盛世,相互依靠了大半輩子,如今皇帝病入膏肓,皇子們為奪位自相殘殺,梁衡理應出手相助皇帝,但是看溫遠的神色,並非是梁少景所想的那樣。


    “一年前你……死於溫佑帆和趙家之手,梁將軍得知後,就與皇帝交惡,莫說宴會,早朝能去已是他最大的讓步。”溫遠的聲音沉沉的,似乎不願意提起梁少景被害之事。


    一方是交情幾十年的兄弟,一方是自己捧在手心裏的兒子,那個半生戎馬的粗人估計很難抉擇。梁少景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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