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了搖頭,心道:還是各自事各自了罷。看了一眼半黑的天色,正要起身,突然察覺身後人氣息,剛喊出:“誰?”就覺著頸後一痛,眼前一黑,昏了過去。夜色中,一黑色人影扛起了天機,邁入了荒野之中。


    “我不願再害他……”不知是誰說話,天機隱隱覺著有些耳熟。


    他的腦中茫然一片,又有刺痛之感,他睜眼看見天之際,無數的魔族從遠端隕落,在天地間便化為烏有,消散無形。他知道,這又是在做夢。無數人的臉從他眼前閃現,認識的不認識的,晃的他頭暈。有人在說:“這是你的錯,你該做些什麽!”


    有人喊他:“去吧!全靠你了!”


    轟隆隆雷聲響過,天機覺著那是在自己腦中炸起的一道雷,瞬間就將他從睡夢中炸醒了。


    他從地上坐起,看了看四周,陰暗暗的,看不出是哪裏。


    想了半天,他與這尋安城中的人無仇無怨,也不知是誰把他帶來這裏的,索性不再去想,慢慢摸索著,找個出路是為上策。


    天機伸手摸到的是不平的石壁,想來應該是在哪個洞窟內,也隻有山石才有這樣的觸感了。也不知道重衍能不能及時找到自己,別是等到屍體涼了還沒發現,那自己可真是沒地方哭了。


    也不知是哪裏來的風,陰嗖嗖的,有些冷,本就是秋末天氣,陰晴不定,偶爾下雨,夜晚冷的外麵待不住人,天機穿的也不厚,不一會兒就感覺手腳冰涼了,頭上石壁還不是滴兩滴水下來,落在臉上,凍的人一哆嗦。天機搓了搓手,哈了口氣,眼見著白霧茫茫,他這會兒才知道,不是天氣原因,而是這洞內是另有幹坤!


    越往裏走就越發的冷,天機扶著牆壁的手偶爾能摸到一層層冰滑白霜,在手心裏化成水,又濕又涼。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前方似乎有光,他趕忙加緊腳步,朝著前麵奔去。


    不是出口,隻是一個更大的石窟罷了,上麵有孔,投下幾縷光來,地下是一寒潭,碧綠幽深,毫無波瀾。天機想不起來,尋安城哪裏有這種地方。若是在山裏,也沒見著有這麽個別有洞天的地方。


    現下他是沒地方走了,他的正對麵寒潭上方倒是還有一個洞穴,但是他沒法過去啊,自己又不會禦劍,也沒有帶劍,身後也就別了把拂塵,平日掃掃身上灰,他是真沒用它幹過其他事。也總不能待在原地,誰知道這是個什麽地方,重衍他們能不能找的到,不找出口,總要等到死。


    天機在心裏盤算,從崖壁上跳到水裏,是淹死比較快,還是冷死比較快?他咬了咬牙,不再多想,先跳下去試試,遊到對麵再想辦法上去吧。


    一番活動之後,天機頭也不回的紮進了潭裏,冷的他瞬間屏息,好半晌四肢都沒法動彈,眼見得要溺水,才拚命劃動起來。秋季衣服不比夏季,吸了水之後,略帶點重量,天機費了老大勁兒才滑到對岸。


    一上岸天機就癱在了石堆上,衣服緊緊地貼著肌膚,冷颼颼的,不知哪兒來的風吹過,颳起了天機一身的雞皮疙瘩。天機攏了攏衣袖,努力回想著術法課上學的吹火術,想了半天估摸著想起來半個訣,磕磕巴巴在心中念了一遍,拿了拂塵隔空一掃,袖口突然竄出一陣兒火苗,嚇的天機立馬撲滅了。隻好重新來過。


    在原地搗鼓了半天,周身終於繞起了幾束火苗,天機誤打誤撞念出了浮火術,幾簇熱乎乎的火苗圍繞在天機周身,帶來了微弱的溫暖。天機脫了外袍,用拂塵撐著,支在火苗上空,將濕漉漉的外袍烤幹,待外袍幹的差不多的時候,內襯與褻褲也差不多幹了。


    等周身都被火烘的暖起,天機才收了拂塵,開始攀爬岩壁。


    這邊洞穴就在天機頭頂不遠的地方,崖壁有些坡度,算是比較好爬。天機在摔了三四次之後,基本能推算那塊凹陷能踩,那塊兒凸出來的石頭能抓,不消半個時辰便爬到了上方洞口。


    跟上一個甬道一樣,都是黑漆漆的,不過方才天機召出來的火苗還沒滅,能夠看清周身一丈多遠的地方。這邊石洞裏有厚厚的蛛絲,時不時就撲在天機臉上,弄得他全身癢癢,偶爾還能看到拇指大小的蜘蛛從眼前蛛網上匆匆爬過。天機拔出拂塵,時不時在身前掃上一掃,將前方的蛛絲都繞在了拂塵上。


    天機心說:這要是被老君知道了,又得挨頓揍。道家拂塵最早是為了除塵避蚊,仙家所用是為法器,後人間又有掃去煩惱之意。到了天機手裏,用來做什麽都行,偶爾捶個肩,搔個癢,最不濟就是掃掃身上灰塵,或者用來抽重衍耳刮子。總之就是,這拂塵到他手裏,算是廢了。


    這洞不知怎的,越往深處走,蛛絲越多,盡管天機不停的用拂塵掃掃掃,還是被諸多的蛛絲絆住了腿,連帶著掃絲的拂塵,也隨他一道,骨碌碌的滾進了蛛網裏。


    蛛絲性黏,本就是蜘蛛捕獵所有,天機使勁蹬了蹬腿,還是沒能蹬開腳下纏成一圈的絲網。他隻好先丟了拂塵,掙紮著坐起,用手渡氣引來一道火苗,靠近了腳腕處慢慢灼燒。


    正當他燒著絲的時候,不知哪兒來的水,滴在他額頭上,順著額角滑落下來,天機伸出手抹了一把,黏糊糊的。他不由的抬頭網上看,想要看看那黑暗處藏著什麽東西。他衝著掌中火吹了口氣,那火苗顫顫巍巍的朝著上空飄去,天機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上方,一邊伸出手去勾他的拂塵。


    火終於飄到了頂,一晃一晃的,光暈照著洞頂,也照著那巨大的白色的眼睛,天機差點叫出來,那隻巨眼似乎怕火,在一瞬閃現之後,匆匆地躲進了黑暗裏。天機想著那眼睛,看著眼前手上黏著的蛛絲,心裏駭然,心說:上麵那個怕不是一隻巨蛛吧?


    他這是跑到人家的盤絲洞了嗎?


    來不及多想了,天機飛快的燒斷了腳踝上纏著蛛絲,因為心急,沒掌控好火候,腳踝差點燙熟,也隻能強忍著痛苦,掙紮地爬起,撈起拂塵,就往前跑。身後的火苗隨他而動,始終照著他周邊一丈之地。身後響起了窸窸窣窣的摩擦聲。


    天機心想這不行,那傢夥要是一直跟著,遲早得變成它的口中餐。他停了下來,揮動拂塵掃過身後那些火苗,火苗瞬間連成熊熊烈火,火堆大小,衝著天機來處而去,做完這些,天機拔腿就跑,不久身後就響起了刺耳的哀鳴聲。天機在跑的過程中,又召了幾次浮火,連綴成片,舊法炮製,甩到了身後。這次卻遲遲不見哀鳴聲響起。


    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那幾個火苗頂多讓那巨蛛皮痛,不至於要了它的命,那大傢夥估計還在他身後跟著,就不知道距離他多遠,什麽時候會撲上來。他就想起了這麽個小法術,救不了命啊!


    天機越跑越慢,已經累到氣喘籲籲,但是他又不能停下,他有種直覺,它就在身後不遠處。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不是跑到累死被抓吃掉,就是直接被抓吃掉,索性都是吃掉,不如搏上一搏。


    想到這兒,天機順勢停下,扶著石壁大口喘氣。他現在能用的就是那幾個浮火,沒多大用處,火多一點或許能困住它,甚至燒死它,但是浮火就那麽大點兒啊,就算聚集再多,也是火苗,又不能變成鋪天蓋地的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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