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間,桑的全身化為黑羽四散,那藤蔓一時勒空,停在了半空中茫然無措。還未等重衍反應過來,就看見桑在城主周圍不到一丈遠的地方重聚。


    他舉劍費力抵擋著來自四周倒刺藤條,他聽到桑這樣說。


    “你以為是我害了萬守?”


    “那你可知道,在蘇牙拿到界靈石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萬守今日的災禍。”


    城主咬牙,嘴邊流出一抹血來,張嘴噴出一口血沫,切齒道:“你胡說!是你害了萬守,你這個禍害,就不該出現在這世上!你怎麽不去死!”


    “閉上你的狗嘴!”一旁的寒江不知從哪裏出現,眼神陰鬱,身上泛起深黑色的霧氣,單手成掌,掌上黑氣凝聚成刀刃,直衝著城主的麵門而去,城主輕巧後撤,躲過他的一掌,四周藤蔓瞬間朝著寒江刺了過去。


    桑浮在空中,身後是萬千寒鴉,阻擋著他身邊正在攻擊著的藤蔓,絲毫不惱怒,繼續說道:“蘇牙不是被他師父所害,你既然成為了界靈石的新主,你就沒想過萬守為什麽會憑空出現嗎?”


    “這是一個局,數十年前就已經註定好的,他將界靈石中的幻化之城放到了現實中,廣招人賢,隻為了今日這一個死局。”


    城主呆愣,雙手垂了下來,喃喃道:“不可能的,萬守是他的心血,玉碎,玉碎……”他沒了話語,似乎想不明白,事情怎麽會是桑口中所說的那樣?


    寒江見其不備,從背後將其洞穿,黑色的手掌從胸前穿過,沾染了一手的鮮血。老城主咳出一口血來,雙目無神的看著前方,轉了轉眼珠,問桑:“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麽?”


    桑看著他,沒有回答他,隻是說明白了蘇牙的死因:“他,是被界靈石反噬而死。”


    老城主望向前方那顆回首石,遠遠地有些看不清了,遠方的天空依然那麽廣闊,就如同當年荒蕪一片的駝靈山,一片雲彩也沒有,能看到漫天的星辰,墜向了地平線上,那裏曾站著一個少年,目光堅定的望著山下,說道:“我不後悔。”


    後不後悔,誰知道呢?嗬。


    他閉了眼,再不願看這萬守一眼,直直的朝著後麵倒去,耳邊有小姑娘的哭喊聲,他想,活了千年,連個子子孫孫都沒留下,臨了還被人設計一番,嘖也是夠倒黴的。他在心底罵,蘇牙你個臭崽子,別讓老小子在地府裏頭揪住你……


    城主死了,界靈石從他的手心裏滾了出來,滾到了桑的腳邊,桑拾起它,放回了懷裏,說了句誰都聽不懂的話:“你放心,還會再見到他的。”那界靈石上的光芒閃了閃便消退了下去,再沒了聲息。


    滿山的藤蔓陡然枯萎,留下一條條幹癟枯黃的藤條,遠看著跟粗壯的麻繩似的。


    天機跑到了重衍身邊,想看看他的傷,剛才重衍進去那堆藤蔓裏頭的時候,後背被一根的藤蔓的倒刺勾住,劃拉去了一片皮肉,整個後背破了一個洞,身後看著一片血肉模糊。


    他站在重衍身後,小心翼翼的將破碎的衣服殘片從碎肉裏挑出來,皺著眉,問書水要了藥粉,細細的灑在那片傷口之上,沒一會兒,那傷口處血肉掉落,粉色的新肉就長了出來。


    重衍咬著牙,忍著疼,雙手支在大腿之上,盤坐在地,等著那陣疼痛過去。


    等到幾人收拾整理完畢,已經到了後半夜,幾人籠了一堆火,坐在火堆旁,欲要熬過這漫漫長夜。


    桑照舊遠離火堆,坐在那塊回首石旁邊,天機湊了過去,想要跟他聊聊。


    他將地上的草踩平,盤著腿坐了下去,看著旁邊靠著回首石的桑,問道:“你除了要得到神髓之外,還要幹嗎?”


    “不會真的是要毀滅萬民吧?”


    桑回頭看著他,那雙白瞳裏當真是一點情緒都看不出來。


    “行了,我也不問這個,我就問問蘇牙的事兒,聽重衍說,你與老城主的對話……你不僅認識蘇牙,你還知道他是怎麽死的?”


    桑搖了搖頭,說:“我不認識他,我隻是知道這些事情而已。”


    “能方便說說嗎?”天機拔了根兒草,在手指間纏來繞去,“你們瞞而不報,顯得我們這群人太蠢了,我知道,我應該是你們計劃中,或者這個所謂天命中蠻關鍵的一環,就不能透漏點消息讓我琢磨琢磨?”


    “你該知道的時候總會知道的。”桑停了會兒,又繼續道:“至於蘇牙……”


    他另起一個話頭:“界靈石是天地生靈,能夠產生幻境,幻境又名幻噬,是現實世界的鏡映。”


    天機點點頭,說:“這個我知道。”


    “很少有人知道,幻噬也能出現在現世之中,也就是界靈世界在現世中的鏡映。蘇牙當初造這個萬守的時候,就知道這一點。”


    “他也知道他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麽。”


    “那蘇牙為什麽這麽做?造一座幻象之城?然後害死全城百姓?”天機不解,這些問題在他腦海裏擾的他腦殼疼。


    他對麵的桑嘆了口氣,這麽說道:“我不能告訴你緣由,我隻能告訴你的是,蘇牙從拿到界靈石的那天起,就知道萬守城的下場,至於為什麽,你就當他是順應天命吧。”說完再不理天機,回頭繼續望著那渺渺如影的山下。


    一旁的瀑布沒了巨石槽的阻攔,順著原先的方向傾瀉而下,水聲轟鳴,在山野中格外的響亮。


    天機心想:什麽狗屁天命,要以這萬民為祭。


    他起身,拍了拍屁股,朝著重衍那邊走了過去,他與桑話不投機半句多,實在懶得再問,反正到了最後,一切都會大白。


    第二日,幾人修整好,將山上倖存的百姓一波波送下了山,已是黃昏日落時分,風景依舊如昨,山門前的那塊巨石上的回首二字,映在夕陽下,略顯血紅。背後的山城已經化為廢墟,而山下的城郭依然籠在薄霧下,似夢似幻。


    天機與重衍還是與桑一道,寒江臨時有事要先行一步,而東首要帶著飛羽直接回去幽州,不管這災厄之事,書水與羽緊隨著重衍而去。


    前路多磨,遠方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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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陽莫逆山有兩座山頭,高聳入雲,兩座山之間是一座精巧木橋,兩個山頭原本有兩個門派,分別是以機巧天工聞名於世的修仙世家莫家,而另一個,則是百年來一家獨大的緲雲觀。


    數年之前,緲雲觀觀主私下修習魔功,與魔界勾結欲要覆滅修真界,被各家群起而攻之,遂至滅觀。


    當年的莫家與緲雲觀隔山相望,乃是至交手足。屠魔夜裏,一場大火,緲雲觀上下千眾無一人生還。


    天機一行出了萬守,下一程便是這莫逆山。莫逆山平地而起,與四周原野格格不入。山勢陡峭,山前無路,隻有莫家修築的縱雲梯,隱匿在兩山之間。


    自從寒江走後,中間連個搭話人都沒了,桑又回歸到了誰搭話都不理的境界之中,這一路上也就書水和羽在吵吵鬧鬧,有些人氣兒。重衍本來就是個悶葫蘆,隻顧著管教徒弟,也不主動與天機說話,天機又不能湊過去跟小輩玩鬧,隻能裝著個正經臉,在心底發發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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