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後靠著的竹竿幻化成一片虛影,從那片虛影中脫出一龐大身軀,若是此時天機抬頭,便能看見他身後的燈籠早已化為橙黃的眼珠,中間豎著狹長漆黑的蛇瞳,猩紅的信子不時吐出。


    一隻巨蟒在他身後俯身抬頭,蛇信子差一點兒就舔上了他的後腦勺。天機感覺背後有什麽東西在動,向後摸了摸,摸到一片堅硬的岩石,好像還在動?他還在想,剛才靠著的明明是根竹竿啊。


    他還沒反應過來,正要回頭去看,就聽見書水的聲音:“師娘!快跑!”


    身後炸起一團響聲,天機知道那是書水在施展術法雷書。


    他倏然回頭,就看見一龐大蛇頭,直直墜入地上,發出一聲轟鳴,地上的塵土被砸起飛揚,他冷不防被嗆了一嘴的土。


    這是什麽?!天機已經來不及多想,拔腿朝著相反的方向跑,自己心裏已經有了答案,自己身後的那個會動的岩石,分明就是那條蝰蟒的蛇腹!


    身後書水的聲音傳來:“師娘你沒事吧?”


    天機轉身,隻見書水單手支劍抗住蛇尾的橫掃,另一隻手再招雷書,劈向蛇尾,一旁還站了個羽,羽騰空而起,在空中翻轉,拔劍出鞘,刺向那巨大的蛇眼,蛇頭前撲,躲過了羽那一劍,羽隻能半空扭身,踩著蛇身蹬蹬兩步,再次翻轉落下,在蛇身周圍奔來跑去,繪製陣法。


    天機趕緊抓出天雷火,往半空一拋,天雷火遇氣騰空,在天空炸出一束銀花。他也不拖二人後退,回了書水一句沒事兒便退出戰場。沒辦法,他所修非法非術,無法戰鬥,在這種場合就是一盤送上門的點心。


    寒江與重衍見了天雷火,半路折返,就見書水二人與一蝰蟒纏鬥在一起,書水已是筋疲力盡,蝰蟒甲厚,尋常術法奈何不了它,書水平時又是個半吊子,這會兒已經竭盡所能了。眼見著要落於蛇腹,羽跳起抱住他,喊了句:“撤!”便飛快逃開。


    與此同時,重衍與寒江對視一眼,禦術上前,拔地而起,一人將劍刺入蝰蟒頭頂,一人將蛇腹砸入剛才羽繪製的陣法之中,轉身脫離戰場而去。


    待二人飛出,蝰蟒身下猛然爆出一團火花,沖天而去,將蝰蟒困於火海之中,動彈不得,最後化為焦灰。


    天機上前查看書水傷情,知曉他沒什麽大礙之後鬆了口氣。重衍也湊過來拖著他的胳膊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什麽傷,轉身擰眉訓斥書水:“平日裏貪懶,現下知道利害了吧!等回了山門,再不得懈怠!”


    書水低下頭,委屈巴巴的挨著訓。


    天機看不過眼,罵道:“你凶什麽,書水雖然懶,卻也機敏,回去稍加訓練就可以了,你何必這麽嚴厲?!”怎麽說剛才書水也救了他,而且幾人並沒有受傷,重衍這話說的有些重了。


    “你現如今慣著他,當是為他好?!等到日後,看有誰慣著他?師妖魔慣著他,還是敵手讓著他?”重衍轉頭對著天機怒目而視,“你一時心軟害得是他日後!”


    天機一口氣悶在嗓子眼裏,吐也吐不出來。心想:人家教訓自己徒弟,我插個什麽嘴,現在被罵了吧?該!


    翻了翻白眼,也懶得再去管他們師門的事兒,轉身找了塊石頭坐下,背對著重衍,鬧起了別扭。


    一時眾人靜默,書水和羽倒是見多了這種場景,推著重衍讓他過去勸勸。寒江在一旁看熱鬧倒是看得饒有興味。


    重衍來到天機身後,將手放在天機肩上,給他解釋:“我剛才話重了,但是理卻在,你護得了他一時,護不了一世,現在不讓他歷練成長,日後隻與他有益無害。”


    天機悶聲:“那我比他還不如,你也護不了我。”賭氣說道,“你趁早離我遠遠的,讓我自生自滅,免得拖累你!”


    重衍摸了摸他的頭:“你們不一樣,他註定今後一人,而你今後有我,這不是定好的天命嗎?”


    天機聽了他這話,沒由來心頭酸澀,他們算道侶嗎?算也不算,自從那次之後,倆人關係淡了許多,若不是綁著命格,怕是連普通朋友也做不得。


    重衍知道他又胡思亂想了,拉起他,將他帶向那三人的方向,一邊安慰他:“你別多想。”


    天機點頭,低低的回了一聲:“恩。”


    到了如今,天機也不明白他與重衍是怎麽變成這樣的,心如止水,情如死灰。


    那邊三個看見他倆走了過來,停了八卦,書水湊上來安慰天機:“師叔,你別生氣了,確實是我平日裏太懶了,差點害了自己,你別跟是師父生氣,我知道他是為我好。”


    羽也搭話:“恩,我這次回去就好好監督他,讓他再也沒工夫偷懶!”


    天機笑了笑,心說:這倆小崽子還會安慰人,西天今兒出太陽了?


    嘴裏卻道:“那你回去可得好好看著他,讓他卯前就起。”


    書水當即苦了臉,委屈說道:“這有點太早了吧!”


    “不早,剛趕上你清歲師叔歇下。”清歲為了測星象,每月有那麽幾天,總是星辰隱去才睡下。


    水書不說話了,他怕他再多言,師叔讓他聞雞起舞可怎麽辦,要知道,坐忘門山上的稚雞都是大半夜瞎叫喚。


    天機將他在幻噬中見到的景象告知了重衍他們,重衍說,這個可能隻是現實鏡映的一部分,在這個世界裏,應該還有很多類似於這樣碎片化的世界。


    這個空間有多大,他們不知,也不清楚界靈到底藏在哪一個空間裏,要怎麽把他找出來也是一頭霧水。幾人都麵有難色,隻有寒江一個人吊兒郎當,神神在在,似乎並不困擾。


    之後幾個人將自己來到這裏的經歷都說了一遍,書水和羽是和桑一起進來的,但是一進到這裏,桑就化為鳥羽散去,沒了蹤跡。他們隻好一路前行,直到遇見天機他們。


    寒江一聽桑也在此處,開口道:“你們認為,界靈主人有多大機率是衝著桑來的?”


    天機不解:“為何這樣問?”


    寒江一臉嚴肅:“若我說,我知道這萬守城是怎麽建起來的呢?”


    “你們不用問我怎麽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


    寒江看著遠處開口:“當年,我也是偶然得知,萬守不過是界靈的鏡映世界投映到了現實世界而已。”


    一開口,幾人皆驚。


    第9章 第九章


    這幻噬之中,有一處景色不同,是座墳塚,上麵滿是花草,白色未知名的花朵隨著風輕顫著,盈盈一方天地之中就那麽一點點的生機。墳前立了一座無名碑,也不知是誰立的。


    桑站在墳前,細細打量。


    那片片綠意在腳下蔓延,鋪成了一條路,四周是穀,穀中有樹,芳草遍布,落英繽紛。墳塚隱去,隻留下一片草地,一隻兔子竄過,留下一路痕跡,後麵有人在追,腳步急促,踏波無痕,到了跟前,腳步聲驟停。


    桑回頭,來人穿著蒼灰色道袍,滾邊繡六十四爻,陰陽魚做暗紋。他來回打量,那人也打量著他,手中劍支在胸前,一臉戒備的問道:“你是誰?為何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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