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別莊外的陣勢之前,他們兩人也分開了,一南一北、一快一慢闖陣。若一人能引開別莊內死士,另一人生擒那設陣者的機率無疑大大提高。


    洛無極好不容易自正麵通過重重陣勢,來到那別莊外,已是正午時分。


    他蒙了臉,拔出劍,數朵藍色火焰在碎月劍身上跳躍。隻在別莊外的鬆林中觀察了一陣,他便屏息潛入了莊園中。


    大概無人料想到,居然有人敢在正午時公然侵入別莊,又或許皇戩已引開不少死士,洛無極並未遇見多少守衛。在他們發現他之前,便都早已命喪碎月劍下。


    異常順利地進入後院,他暗自冷笑。


    他並非頭腦簡單之人,自然明白這並非運氣也非他們二人時機選得恰到好處。看來有人要設計捉住他了。


    那便將計就計罷。


    他沿著靈力氣息,來到某個極為偏僻的小院落中。才踏進院落,便被數十個死士團團圍住了。


    洛無極平平淡淡的神情未變,隻嘴角邊露出一個輕輕的笑容來,望向死士們後頭的某個角落。


    “閣下既然在此,為何不露麵?難道不敢露麵麽?”


    便見一個約莫十歲上下的銀髮童子自死士中慢慢踱步而出,朗朗一笑,極為天真無暇。


    洛無極雖有些驚訝,不過,他能確定,設鈞州之陣的人物,就是眼前這個看來不過十歲左右的童子。即使他已將靈力氣息收斂得令人幾乎半點也感覺不出來。


    銀髮童子。


    四國之中,銀髮之人被稱為聖人。銀髮,即是神所選中的人的象徵。


    四位國師便是聖人中的聖人。而國師的後繼者,也要自銀髮人中選拔出。


    不過,據說,除了獻辰國師外,三位國師都未曾收徒。足可見數萬年之間也未必能誕下一位銀髮之人。而長公主派中,居然有這麽一位銀髮童子,眸光深沉詭譎,一瞧便非簡單人物。


    看來,周簡二家懷有不軌之心,已非十年、二十年的事了。不然如何能準備如此眾多的死士,如何能得到這位銀髮童子?


    亦或許,因為無意之間得到這位銀髮童子,才起了要奪池陽無上之位的念頭?


    銀髮之人生長極為緩慢,這童子可能已是和洛自醉差不多的年紀,或者,更年長。


    那銀髮童子任他打量,笑道:“閣下是何方的朋友?為何擅闖這別莊?”


    “在下朝廷密門暗行使。”不假思索地,洛無極回道。


    “暗行使裏有閣下這種靈力出眾的人物,我怎麽從未聽說過?”銀髮童子咯咯笑起來,犀利的目光幾乎要洞穿他的一切心思。


    洛無極卻隻是按著劍梢,半嘲半笑道:“你怎會聽說過?暗行使之間互不相識,池陽舉國也隻得兩位陛下才知道所有暗行使的名號。”


    那小童略微怔了怔,似乎不曾料想到居然有人不懼怕他的目光,而後笑道:“即便閣下是暗行使,也不能闖入民宅啊。”


    “若此處當真是民宅,我便不會來了。我因何而來,你應當再清楚不過。”洛無極冷冷笑道,視線中沒有半分暖意亦沒有半分寒意。


    “我實在不明白呢。”童子笑得尤為無辜,退後數步,“不過,既然閣下已進來了,就不能讓你再出去。真是可惜了你這等有膽識的人物。”


    洛無極眉微挑起,道:“既然來了,你以為我會怕這些死士麽?”


    話音未落,碎月已出鞘,風動劍鳴,說不出的悅耳。


    然而,劍鳴尚未消失,洛無極便如一團墨色幻影般,閃過死士們的刀劍。生死勝負不過是一瞬間,屍首尚未倒下,碎月已直取銀髮童子的麵門。


    轉眼之間,刺、勾、挑、轉,數招已過。


    銀髮童子一一躲過,有些狼狽地退入房內。


    洛無極立刻追進去,房內卻已無半個人影。隻見房中央擺著一個偌大的煉丹爐,靠牆的數排木架上,放置著各種各樣的小瓷瓶。


    洛無極小心翼翼地走到架邊,察看那些瓷瓶。


    瓷瓶上未寫任何名稱,但以黃泉想來,應該都是劇毒。


    他自腰間取出塊偌大的汗巾,將那些小瓷瓶都收起來後,便提氣朝外走。


    走了數步,他卻發現,這煉丹房內獨設了一陣。無論他如何走,如何以五行步法應對,也無法接近門口。


    洛無極輕輕笑了。


    他立在原處,緩緩地拔出碎月。接著,似乎端詳著碎月一般,他細細地看著劍身。而後,倏地,數朵劍花襲向煉丹爐。巨大的煉丹爐頓時被劍氣粉碎,塵土飛揚間,金、青、赤、玄、銀,五大靈力齊發,直衝煉丹爐下已然被劍氣擊碎的石塊中央而去。


    裏頭傳來一聲悶哼。


    洛無極收了靈力,似笑非笑地走近塌陷的石板,以碎月穿過銀髮童子的左肩,將他拉出來。銀髮童子受了內傷,原本便臉色慘白,被寒性逼人的碎月刺中,更連嘴唇都變得蒼白透明。


    “你怎麽不逃?你以為我出不去麽?這等陣勢,還難不住我。”


    “你到底是何人?”銀髮童子額上已沁出冷汗,嘴唇變成青色,問話也虛軟無力,“皇太子?不,不是。昨日,昨日在鈞州,最初破陣的,應當是皇太子……你,你是後來……”


    “我是何人,你沒必要知道。告訴我,黃泉解藥在何處?這煉丹房是你的罷,碎月劍感覺出煉丹爐中有黃泉之毒,而你就在煉丹爐下,沾了不少毒塵毒末,為何沒事?”洛無極望著碎月劍變藍的劍身,眸色冷了許多。


    銀髮童子垂首吐出數口血來,冷道:“你又為何沒事……碎月……原來是碎月!”他大聲笑起來,不一會又垂首咳著血,但仍舊大聲笑著,一麵笑一麵咳嗽。


    “解藥,給我。”洛無極皺眉,將碎月收回劍鞘中,冷冷道。


    銀髮童子笑了半晌,靜默不語。


    洛無極撕下大塊外袍,簡單給他包紮止血,而後將蒙麵巾扯下,包住右手,將他提起來,往外走。


    走了不多時,便見皇戩手執長劍奔過來:“銀髮童子?!設陣的居然是銀髮聖童!”


    “銀髮聖童?”洛無極冷哼道,“銀髮魔童才是罷!沒想到長公主派居然連國師也想除掉,野心勃勃。”


    “他不但設陣,還製毒麽?”見洛無極十分小心,皇戩奇道。


    洛無極望了望幹脆合目不語的銀髮童子,冷笑道:“不錯。黃泉大概便是他製出的。他不肯交出解藥,身上又有劇毒,不便我們仔細搜查。不如把他殺了,一塊一塊檢查得好。”


    銀髮童子立刻張開眼,狠狠地瞪他一眼。


    皇戩撫掌笑道:“好主意。來來……”他揚起劍,虛空點了數下,半是笑半是威脅道:“你若再不說,我便點你的大椎穴,那你可就生不如死了。”


    洛無極道:“大椎穴?餘生半生不遂,起居無人照料便活不成,還不如殺了他好些。”


    銀髮童子死死地咬著牙,那一口牙幾乎都要咬碎了。


    洛無極和皇戩待要“執刑”,便聽黎唯遠遠道:“等等!殿下!無極!你們可知銀髮之人是什麽?!”


    “聖人。”洛無極語氣平平地道,“不過,這童子怎麽瞧也不像聖人。死士們所得的黃泉是他製的——大概不止黃泉,還有許多劇毒罷,不知害死了多少人。若讓他做三位國師的弟子,豈不是禍國殃民?”


    黎唯淡淡笑道:“暫且帶回去,交給老師發落罷。老師找尋了上萬年,也未曾找到銀髮童子,這回他該放心了。”


    聞言,洛無極頓了頓,道:“國師到底……”


    封念逸脫下外袍,將銀髮童子包裹得嚴嚴實實,抱起來,笑道:“國師的年紀,於四國而言都是謎。而這銀髮童子,年紀隻怕比洛三哥還要大呢。”


    洛無極隻道這銀髮童子比他和皇戩要年長,卻料不到他竟有近百歲,不禁有些意外。


    黎唯接道:“銀髮者難以長大成人,十年才不過如尋常人一年。”


    皇戩笑道:“前輩啊,我們還真是無禮了。”


    銀髮童子閉上眼,一聲不吭,仿佛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封念逸足尖輕點,飛上牆頭,黎唯也輕飄飄地隨上去。洛無極平舉起劍,藍色炎舌跳下碎月,燃著整座別莊。


    四人看這別莊燒成了灰燼,重設了陣勢,這才禦風回京城。


    前前後後算來,他們離開皇宮不過五日而已。


    23、冤孽之緣


    棲風君已病了五日。


    這期間,不但皇後陛下日日探訪,澗雨君、拾月君也天天必到紫陽殿,內宮諸女妃——貴妃、賢妃也都差人送了不少珍貴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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